傍晚时分,莫静和一人来到村东小竹林,对着绑在树上的齐姑娘和站在她边上的两名刺客,以及包围自己的二十个刺客说了以下一席话。
“我是莫静和,东木国陛下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莫家的当家人,有本事过来杀了我,咱们陛下宠我宠上了天,若是知道我是被南火国的刺客杀掉的,一定会举全国之力把你们的国给灭了,什么?你说我们陛下没有这个实力!那你到底试一试呀。”
第101章 第101 章
齐姑娘本就白,如今更是白得仿若能映出月光来。
“莫公子,我没死……我没事,就有点害怕,你能救我就救,实在不行,你就快走吧,我定了亲,再过两年要嫁人了,我喜欢胡大夫,心里装着个人,却要跟另一个过日子,我该怎么办才好?你带着胡大夫快走吧,我觉得这样我就是死了,这一辈子也挺值的。”
她才十八岁,女子最好的时光,为何就要凭白的葬送在这里?
“莫公子,我们知道你,不想伤害你,只要陶执。”
莫静和浅然一笑,二十二名这样程度的刺客,对他来说并不好办,却也不难解决,但如若齐姑娘在他们手里,就会有些棘手,他要的正是这句“不想伤害你。”
甚至没有用暗器,一步飞身越至两名刺客中间,他的速度确实如陶执所说的快,快的根本看不见出招,莫静和与他们交过手,虽不知来历,身法却是见识过了,十足的诡异,莫静和自知在那一刹那能用随身的匕首划破一边刺客的颈动脉,却万不可能同一时间防住另一边的刺客伤害齐姑娘,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用的是手腕内侧,白白嫩嫩的肌肤下是正跳动着的桡动脉,刺客微微犹豫了一下,只这瞬间的犹豫,莫静和已用抽出的匕首,把手顺势向后重击了刺客的膻中穴,虽觉得自己卑鄙,下手也并没有放轻了些,刺客愣愣的站直了身体,便再无动作了。
齐姑娘在他身边,事情就好办许多。
一个时辰后,莫静和一身的血迹回到邻长家,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的躺着三十多具尸体,怀发正在往他们身上补刀。
“陶小将军无碍吧?”
怀发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不见如何狰狞,眼睛却已是血红。
“无碍。”低头继续补刀。
胡沐延听得动静,从屋里推门出来,快走两步,把药丸塞入莫静和手中。
“快吃。”
莫静和接过吞下药丸。
“齐姑娘呢?”
“没事了,送回家了。”
胡大夫听得此处点了点头,算是长舒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毕竟是医者,转念又把注意力转到了药上。
“你这什么迷药,药性这样强,虽是在屋里放的迷药,屋外的都给迷晕了,还有……麝香的气味。”
“一般迷药而已,不过正如你说的,这次里面加了一味麝香。他们大致是南火国皇族的暗卫策应门的人,策应们与大多暗卫组织一样为确保暗卫忠心,自进策应门那日起就会定期给他们服用毒物,策应们的这一味名唤丹阳丸,一位朋友曾偶得数粒,查看过里面的君臣佐使,闲暇时与我说起,丹阳丸能温阳补肾,舒经活络,对练武之人很有好处,只一样,与麝香相冲,小剂量尚无甚大碍,这样浓烈的,便受不住了。”
偶得?他那什么朋友,这样紧要的东西也能让他偶得了去?
“哪来的麝香?”
莫静和笑:“这算起来也是缘法,有一次我送家里姑娘远嫁,途径山路被一群劫匪拦截,受了伤,朋友得知后便差人送了些金疮药来,这金疮药里便加了许多麝香,我一直没舍得用,本想随身带着留个念想的,可惜方才全倒迷药里了。而指使那群劫匪的正是里屋躺着的陶公子。”
胡沐延显然直接跳过了这话里的所有重点,问了一句:“你那次受了这么重的伤,眼看就要不行了,却还藏着这药不肯用,你是疯了的?”
莫静和嘿嘿笑:“这不有胡大夫在嘛。”
胡沐延便不理他了,进屋弄醒陶执去了。
两人说话间,怀发已将地上的人悉数补刀,确保死透了,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乘着夜色把他们掩埋了吧,我们既然已经暴露了踪迹,便不能久留于此了,收拾一下,明日便走。”
“诺。”
胡沐延对齐姑娘很是不舍,两人在村口依依惜别。
莫静和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看着他们含情脉脉,思绪开始漫无目的飘荡。起先只是在寻思,若是来的都是策应门的人,那倒是好办了许多,只去哪里寻那么多麝香,转念又感叹顾青竹虽然弄死不少徒弟,但从来没让他们服过什么丹阳丸,这不知算不算另一种仁慈,服了这种药才真的是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却又无可奈何,疲于奔命却又满心绝望,抬头能见到阳光,借着阳光低头看到的却只有自己满手的鲜血。想想昨日里自己亲手杀掉的二十二人和死在院子里的三十人,还有之前的那几十场,若是世间真有轮回,这一次次的害人性命应是算因还是果,自己又要在轮回中被他们杀多少次才算是应了这场报应。若说报应,遇到木东初算不算他的报应,那他前世是造了孽还是修的福,为何让他遇上了这样一个人,却总是聚少离多,就算在一起的时光,起初的那几年虽与他处得愉快,但自己心里总怀着愧疚,不能尽心以待,后来……后来似乎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君臣有别主仆有份。
陶执摸着后颈晃脑袋,莫静和对他不错,这都愿意替他去死了,可这动不动就一手刀的架势,自己实在也是受不了了。再往前走几日便能到南火国了,可他一点兴奋都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他这幅身躯已然残破至此,如何再去面对高堂,更不用说结婚生子了,只怕要被别家姑娘嫌弃的。
怀发站在莫静和身后,给莫静和打着伞,顺便自己遮遮阳,五月的日头还是挺热乎的,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打透了,想起小时候兄弟四人并排坐在瓜棚下乘凉,怀生拿着蒲扇一下下的打着给他们扇风,自己坐得最远也能觉出这一阵阵的凉爽,那时多好啊。
第102章 第 102 章
木东初驾崩的消息传到南火国的时候,莫静和正在茶楼上听伶人弹琴,是位美艳动人的姑娘,特别那双手,修长白皙,在琴弦上游走,扣动的却是人的心弦。
故而小斯来讨赏的时候,莫静和便多给了他许多银两,小斯一再做礼称谢,反弄的莫静和不好意思了。
“那谁继位啊?”邻桌甲问。
邻桌乙剥了颗瓜子放嘴里。
“还能有谁?他们太子啊,听说他们那皇帝,哦,不,现在应该称先帝了,当年也是饱受外戚干政之苦,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再在自己儿子这一代重演,临死前把皇后逼死了。”
临桌甲面露疑惑问道:“他们那太子不是个哑巴吗?哑巴也能继位?”
临桌乙许是觉得瓜子吃多了有些腻,端起茶喝了一口,清风徐徐,茶香袅袅,临桌乙就在这春风之中茶韵之间感受到了道体与肉体相互融汇的愉悦和舒畅。
待长长呼出一口,感叹人生美好不过尔尔之时,被临桌甲推了一把。
“你倒是说啊。”
临桌甲快意被打断,也并不觉恼,歪了歪脑袋,又低头理了理袖口。
“不哑了。”
轻笑一声。
“你说这人啊,有时候真的没有道理可讲的。他那时哑是因着听说有君主为了防止外戚干政,立储君而杀其母。一吓给吓哑了。如今他母亲被他父亲逼死,一吓又给吓好了。”
莫静和走到临桌,作揖问好。
“敢问阁下,方才提到的那位先帝是哪国的国君?”
临桌乙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人,好看,初见悦目,继而赏心,听他说话又如春风拂面,说不出的宜人。可真要多看两眼,又觉这人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贵之气,让人竟是不敢逼视。身上穿得衣裳从颜色、料子到手工都不难看出他应是富足人家出来的子弟,唯独腰间空荡荡的,一块玉佩也未有佩戴,如今时风崇尚君子,衣裳破旧些倒是其次,这腰间的玉佩却是万万少不得的。
起身回礼。
“正是那东木国的国君。”
莫静和觉着眼前一黑,耳边通鸣,闭眼强压了一阵。
“如何崩的?”
“听说是旧疾复发,药石无医,崩在了病榻上。”
木东初那时让他去照顾太子,他要自己扶太子继位,还说让他殉葬……自己给他搭了脉,虽只搭了一会,难以确诊,但就当时所感,寸关尺皆是平稳,并未有病相。到底是自己学艺不精吧,他都在和自己交代后事了……
莫静和心中大乱,只不断胡思乱想,理不出一点头绪来,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
他要回去了。他答应了要给他陪葬的。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们的约定,有没有给他留块地方。
莫静和来南火国三年多了,刚送了陶执回来时,突然如释重负,让他有些迷茫,一时想不出之后要去哪里消遣,他还只有二十三岁,后面的路好像还挺长远的,一个人过真的很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