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没想到他会将话说到这一步,如此开诚布公的与他坦诚相待,与他谈眼下的局势,甚至表达了自己的忠心,此刻的莫静和,与平日里他听闻的纨绔子弟的行径,不务正业风花雪月又到处惹是生非的风闻实在判若两人,甚至与前几日他们初见时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也很有几分出入。
有这样一个人帮衬,太子觉得心安,却也觉得负担,莫静和很好,他与之前与他来往,表面阿谀奉承,实则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甚至有的连表面的阿谀奉承都没有的人不同,莫静和从一开始主动提出住进太子府,便已表明了立场,他要与自己共进退,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自己不继位,他便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一开始,自己都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欺辱于自己,却不想他是把他的命搭了进来的要来帮自己。
太子打手势:其实……不继位也挺好的。
继位的风险太大,要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他有些不忍,毕竟,自他失声后,鲜少有人这样对他了,他想要珍惜他。
莫静和喝了口茶,今日说的太多了,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有些口干,也有些乏了。
“继位这条路上,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众皇子都活下来,其他皇子都为庶出,姑且不论,即便是二皇子殿下继位,顾念骨肉亲情,不杀您,可您曾是太子,他不杀您,他身边那些扶保他的臣子们也会劝着甚至逼着二皇子殿下杀您的,他们要防着您翻身,防着您翻身之后收拾他们。您有仁爱之心,不害人,却要是个防着那些想害您的人利用这点。”
最后沉了沉肩,道:“您为仆想一想,为乐水姑娘想一想,为璐儿公公想一想,您若是不能继位,我们没有一个人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他自己也分不清这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左右太子能听进去,愿意去争一争皇位就够了。
太子依然不语,莫静和觉得自己也是那些个逼迫上位者的奸臣,可是没办法,他才薄志短,实在想不出让太子不继位还能保全性命,全身而退的法子。
“仆今日想说的,都说完了,殿下没有旁的吩咐的话,请容许仆告退。”
太子大致还需要些时日自己想想这些。
太子点点头,却又道:你回来后能否告诉我,那里都有些什么?
莫静和乍一听都没明白太子的意思,想了想,随后笑道:“殿下不去,仆去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仆还在守丧。”
太子看他,然后道:既是这样,你写回帖的时候顺带把我的那份也写了吧。
“诺。仆就直接回他,殿下没空。”
随即一笑,这一笑好似盛开的芍药花,艳丽明媚却又有几分灵动可爱,再看他眉眼,如风飐柳梢,说不尽的万种风流,与方才低眉垂目,祥和安泰的与他谈论时局时温润淡然的模样大为不同。
莫静和躬身退开几步,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有种叫住他的冲动,这也是他第一次恨自己说不出话,连叫住一个人都做不到。
莫静和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田儿已候在门口,给他换了暖炉。
“公子,方才奴在做事,有位自称是太子府内侍的范公公来与奴搭讪,说了好半天的话,还给了奴一包药,说是放在沐浴的汤水中有疏通经络提神醒脑之功,奴不知他用意,但必是有目的,奴便收起来,想着等公子回来给公子看。”
说完,邀功似的对莫静和笑。
第78章 第 78 章
莫静和接过药包来看,虽已磨成粉末,但不难从气味与颜色上判断原物,君药与臣药确实都是疏通经络的药材,只其中加了一味旁的,夜交藤。
莫静和简直哭笑不得,想想太子毕竟只有十二岁,幼稚点却也显得可爱,又转念想想自己方才对他如此坦诚相待,他竟然又往自己身上耍这种手段。
他屋子里能有谁?他真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和乐水姑娘好不成?
“上次陆掌事的腰牌收在何处了?取出来。”
田儿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应了一声,就去取了。
冬夜寒凉的紧,莫静和本更爱拥着被子窝暖榻上看书的,今日却十分好兴致的要出去散步。
田儿伺候着他披上袍子。
“外头实在冷,有什么事奴去办就是了。”
莫静和笑:“这事你办不了。”
他一头说太子幼稚,却要做一件比太子更幼稚的事。这事罪责还有些大,真要发落起来是死罪,也不要拖累田儿了,自己办了吧。
陆疏华的腰牌,当然是十分好用的,莫静和踱到太子寝殿周围,“不巧偶遇”了一回大寒阁的暗卫。
还不等暗卫出手,已被莫静和用匕首抵住了咽喉。
他动作太快,暗卫甚至没看他是谁,只觉得喉间凉凉的。
认命的闭上眼睛,用手头舔了舔齿缝间的□□包,脑中快速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一生,心里又和父母兄弟道了声别。
“不用自尽。”
莫静和用另一只手取出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然后收回匕首又踱到他面前。
“莫掌事!”
莫静和笑道:“你们大寒阁规矩也太大了,刚被抓就自尽?”
暗卫闭上眼睛,强自忍耐了一下。
“不知莫掌事截住卑职有何指教?”
莫静和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赔礼道:“抱歉抱歉,吓着你了。实在是打斗声太大,怕惊扰旁人,才这样截住你的,让你受惊了。”
暗卫也是自知,说到底是他自己学艺不精。
“不敢,莫掌事手握陆掌事腰牌,卑职等见莫掌事如见陆掌事。”
“哦,这样啊,那我命你去刺杀太子殿下,你去不去?”
暗卫傻傻的看着他,不语。
莫静和觉得大寒阁再好,还是自己带惯的属下有意思。
“同你玩笑的,殿下这个时辰还没沐浴吧,等等沐浴的时候,将这包药放入汤水中。”
这个刺杀太子有什么区别?
“放心,不是□□,出事了陆掌事那你只管把我供出来,不用你担责。”
谁知道这是什么药,太子殿下如今虽说不太如意,但饮食用物还是要一验再验的,怎么就是这么轻易好下药的,且太子身边大寒阁小寒阁的不少,说不得自己还没下药,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抓起来还算轻的的,万一他们一不小心放个暗器,自己死了个莫名其妙,还要担个暗害太子的罪名,到时候是要把莫掌事供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啊。
“不用担心,你只管放,我也没这么丧心病狂,不会真让殿下中毒的,这块腰牌你拿着,做事的时候挂在腰间,想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毕竟只有十二岁,虽说也可启蒙了,到底还是让他自然发展的好些。
暗卫考虑了片刻,还是应了声“诺。”
他听说过这位莫掌事以前是怎么整下属的的,据传种种手段深得了小寒庄少庄主的真传,完全领会了其中的精髓,甚至有所发挥,既然莫掌事都替自己准备好了活路,何必冒着得罪这人的风险,去选死路。
莫静和又踱到太子的寝殿,太子正在练字,看到他来,拿笔的手抖了一下。
放下笔,打手势:还有事?
莫静和没事,来看笑话的。
“不知殿下今日可曾沐浴?”
太子不语,心里到底有几分害怕,只强自镇定道:未曾。
莫静和笑道:“殿下赐下的补药,仆实在无福消受,现呈还于殿下,今日是第一次,仆事先来同殿下说一声,殿下只要命人换了汤水便可,若是再有以后……仆记性不太好,很有可能就忘了来同殿下说,倒时还望殿下宽恕仆失礼之罪。”
他望向太子身边的璐儿,又道:“这药殿下用虽显尚早,但毕竟殿下龙马精神,也不是不可,若是仆不小心换错了人,给了璐儿公公,公公要如何消受?”
璐儿面露惊惧之色,很快又转为恨意。
莫静和叹了口气,放软语气。
“殿下,您给仆赐药,仆只当您是玩笑,若是旁人,您如今太子之位尚不稳,别说赐药这等事,一点小事大作起来也足以动摇您的储位。”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仿是被吴承德附身了,居然能语重心长的说出这些话来。
抬头却看太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然后犹犹豫豫的抬起手:本宫只是觉得好玩。
莫静和扶额,他第一次给自己送女人,第二次给自己送春|药,只是好玩?不会的,他这样答复于自己,便是在说:我还只有十二岁,做的太过,也不过是孩子胡闹。
太子心智显然不止这样,他要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
如此看来,太子虽对自己不如刚开始那般抵触,到底还是不能信任。
那一晚上,自己同他说的那些,到底又为了什么?
莫静和叹了口气,就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殿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以后图好玩的时候,先得探测对方的底细,比如仆曾任职小寒阁,虽是学艺不精,但夜交藤这类的药还是能辨别的,您若是再要赐药,不若多放些甘草或是制成药丸蒸煮以后再下赐,这样能掩盖许多药物的性味,不是陆掌事这等的,一般发觉不了,另外,那位范公公虽然很能说,但第一次相见就送药,还是会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