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安排。”
莫静和忙扯开话题,虽然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皇上信任的,更何况皇上根本不会回答他,何必讨这没趣。
“信的,朕把小寒阁都交予你了,自然是信的。”
莫静和微微发愣,却是越发的有些惆怅失落,小寒阁交予我是信任我?小寒阁为皇上办了多少隐秘的事情,其中不乏有对付外戚派的,皇上难道不是想让太后派在自己身边的人亲手对付外戚派心里更畅快才会这样做的吗?
莫静和静静的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微臣晓得了。”
木东初一听他这么说,再看他神情,便已大致知道他会错自己意思了,要开口和他解释,却又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放低姿态同他说了这些,若还要再剖白心迹同他解释,实在有失帝王体面。
叹了口气,示意他睡进去些,自己要安置了。
莫静和却是一惊,皇上来兴致了?
“微臣……身体还有些不适,怕伺候得不好。”
木东初见他不让,拉着被角,强行将人挤到了里侧。
低低念道:“睡吧。”
莫静和这才想起,木东初这十日来总陪着自己,就是睡也想必是睡不实诚的,心里惭愧歉意,却又有种淡淡的喜悦,他这样在乎自己吗?
大寒阁高手如云,要处理一个陆临江再容易不过,可皇上说了,你莫静和最近太闲了,要活动一下筋骨,莫静和无奈,第二日抖擞精神,到大寒阁找陆疏华讨要了一些那人的情况,这才知道,原他们还是远房的亲戚,按着辈分,陆疏华还得唤他一声堂叔。
“陛下要杀他?”
“也没说要杀,只让他失了副将的资格就成。你这是……不忍心?”
莫静和接过陆疏华递来的厚厚一摞简册,细细的看起来。
陆疏华又殷勤的给他沏茶。
“也不是,总要遇上这种事的,只他夫人刚给他生了个白胖小子,这不过两日就办要满月了,若是没了性命,孤儿寡母的实在有些可怜……同你讨个人情,留他一条命罢。”
陆临江官不大,却是左荣华身边要紧的角色,且家族人多,辈分高,平日里人缘也不错,这一办满月,亲朋好友的都纷纷前来道贺,宾客阗门,委实热闹。
莫静和一身荷塘月色平纹提花续衽钩边广袖的袍子,于清风中长身玉立,引得一众宾客频频侧目,都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生得这般好,但细细回想又实在记不起青都里哪个府上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不是不想进去,实在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还不算多,心肠坏得还不够透彻,或是本性里尚存着一份伪善,总希望这种取人性命害人一家的事不要自己亲手做才好。
“这不是莫家的那个小子吗?你也来给临江道喜啊。”
莫静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被左荣华勾肩搭背的架进了府里。
“小兄弟你也是爽快人,本将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走,咋们进去喝酒去!”
莫静和忙打叠起精神同他应对。
“皇上听闻陆大人家小公子满月,命人备了厚礼着下官送来同陆大人贺喜。”
左荣华一听忙收了勾搭在莫静和肩上的手,跨步退到一边。
“哟,那是上差了。看我还叫你小兄弟,失礼失礼。”
莫静和心里感叹,他前些日子还同皇上勾肩搭背把酒言欢呢,这会儿倒知道同我收敛了?
“哪里的话,皇上知道他陆临江是谁啊,这还不是左将军的面子摆着,下官御前听差,常听皇上念叨左将军。左将军日后富贵荣华是一定的,还盼着左将军到时不要忘了小弟才好。”
左荣华脸上笑容绽开,又上前勾搭住莫静和:“好说好说。”
第27章 第 27 章
莫静和是奉了御旨来贺喜的,自然被引到了主桌高坐。
今天来的大都是清流一派,一开始对莫静和这样的清雅贵公子或许十分好奇,在得知他是莫家的人后,便开始敬而远之,唯独左荣华并不见外,与他有说有笑,只他这人像是和酒过不去一般,一杯杯的灌莫静和酒,莫静和酒量委实不错,左荣华便更喜欢他了。
莫静和与木东初不同,木东初酒量好是天生的,他却是被顾青竹大冬天的绑在椅子上,一桶冰一桶冰磨出来的,四天四夜之后不是不会醉,而是再也不敢醉了。
酒过三巡,奶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给一众宾客看,孩子长得十足的好,特别是那双眼睛,黑亮中透着灵动,长睫毛自然向上微卷,也不怕生,见着谁都是乐呵呵的。
一众宾客自然没有不夸奖的,待陆临江回了座位莫静和也拿着杯子上来凑趣。
他本性是个很温润平和的人,于是温润平和的说道:“恭贺陆大人喜获麟儿,瞧着陆大人精瘦高黑,这生出的孩子倒是粉雕玉砌的一般,可爱至极。”
陆临江被一众亲朋敬酒,这会儿已有些喝高了,神志早不如平常清醒,想要发作却又碍着他是皇上钦点给自己贺喜的,回敬了一杯敷衍带过,可这口气,这个梗却是深深印进了心里。
他长得不好看,黑炭一块,眉毛有些杂乱,三角眼微凸,颧骨很高,两颊深深的往里凹陷,整个人高瘦干扁。
当孩子渐渐张开了些,他心里原本的狂喜渐渐的被不安掩埋,这孩子这般可爱,是我生的?我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来?这是一根刺,扎在了心底里,如今莫静和蜻蜓点水的一句话却如同找准了这根刺的地方,狠狠的补了一刀。
陆临江本就是心胸狭窄的人,甚或这会能发作出来也就罢了,奈何这个讨厌的人还是皇上御派来的,这口气就这样憋着憋着,一直到了酒席结束,陆临江被自己一杯杯的灌得喝饱了酒,下人一路搀扶进了陈氏的房间。
“怎么喝得这样醉。”
陈氏原在软榻上逗弄孩子,见着陆临江被扶进屋里,忙去托了把手,帮着将人安置在了软榻上。
管事的老妈子笑道:“酒席间,大家都夸小公子长得俊是个有福的,老爷这是高兴的。”
陈氏回望了一眼陆临江和孩子,满心的幸福从嘴角弥散到眼底,她整个人如同被柔光浸润着,周身都是暖洋洋的欢喜。
管事的老妈子得了赏又说了两句讨喜的好话才乐滋滋的告退的。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陈氏听得床上摊着的人迷迷糊糊说着,正在给陆临江脱鞋的手一顿。
“你喝高了。怎好这样说的?”
榻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他本就长得不好,这会呲牙咧嘴的,模样更是狰狞。
陈氏被吓得往后退了一补,下一刻却是本能的想将孩子抱走,要远远地不让陆临江接触得到才好。
可她毕竟是个女子,陆临江又离得近,如今借着酒劲发疯,夺过孩子就往地上摔。
陈氏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声唤着救命。
手里一把抢过孩子,细细察看了一番,幸好陆临江此刻手劲绵软没力气,榻不高,襁褓也很厚实,孩子并没有伤着。
“我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陆临江脚底也软,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眼见又要来抢孩子,陈氏怎么肯给他,抱着孩子就往外跑,被陆临江一把抓过,晃荡着陈氏的双臂一个劲的摇。
“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和你那表哥的?他们都说你们早就好上了,是也不是?”
陆临江一边说一边哭,陈氏实在受不住,又唯恐伤了怀里的孩子,用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来,单手抱着孩子,错出一只手,猛力将人一推,她从来不知自己有这么大力道,陆临江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桌角上。
陈氏哪还顾得上这些,抱着孩子就往外跑,推开门就见着闻声赶来的府里的下人。
“夫人没事吧?老爷呢?”
陈氏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瞠着一双好看的眸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眶满满的噙着泪水,被管事的老妈子这样一问,方缓过神来,连吸了两口大气,全身随着一道不停的颤抖。
老妈子忙去接孩子,可陈氏受了惊吓,怎也不肯松手,老妈子只能使人取了袍子给陈氏披上,又寻了墩子铺了软垫让她坐,这才稍稍安抚了一些,却听得里屋一声刺耳短促的尖叫。
老妈子忙进屋去看,只见得小丫鬟昏倒在地上,再往里一看,却是陆临江瘫软在桌脚边上,一地的血。
“来人,快来人,老爷不好了,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
陆临江没有死,小寒阁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只要陆临江尚有一口气息,便能救得回来,可这一摔,陆临江疯疯癫癫了一个多月,之后虽是清醒了,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整日里只坐在案前,手里握着一块方巾,方巾一角绣着一朵兰花,那是陈氏的乳名。
没过多久,便听说陆临江同陈氏和离了,陈氏的表哥接了她回府,腾了个屋子给她们住,给了个妾室的名分。
牟山宏顺理成章的晋了副将。
这两日莫静和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回了小寒阁的住处,一切还和原来一样,又像是完全不一样了,荷儿见着他只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安安静静的伺候起居。莫静和也不知道同她说什么好,皇上把她指给了一处商户的二公子,模样品行据说都是极好的,七天后便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