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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刃 (十九术君)


  陈希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江无赦,眼神含冰凝雪,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江无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陈希风,像看见了一个过去的幽灵,神情中竟有一分畏惧。
  算了算时间一盏茶已经过去,陈希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摸不出什么,他笑着对江无赦道:“明野兄说他表弟性情内向、沉默寡言,学他就该不笑也少说话,江神医,我刚刚学的像不像?”
  江无赦回神,他脸色一沉,将擦手的帕子丢进铜盆,阴恻恻地道:“像,你不要明天走了,你今天就给我从虚赢居里滚出去。”
  陈希风和公输明野被赶出虚赢居时,陶仲商和聂朱言已到了成都府。上次来还是金秋,满城黄叶灿灿、丹桂飘香,身边的人也是最好的人,这次再来,只能瞧见光秃秃的灰色树枝,桂花的香气也散尽了。
  夜航楼组织刺鹿盟是机密中的机密,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夜航楼专门在大雪塘二仙峰下买下一处温泉别业,供刺鹿盟的诸位少侠居住与研修剑阵。陶仲商与聂朱言在成都府歇了一晚,聂朱言联系上夜航楼的向导,三人第二日快马加鞭赶到邛州大邑县,买了皮袄夹衣再歇了一夜,才进入大雪塘。
  大雪塘是一座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唐诗里的“窗含西岭千秋雪”中的西岭说的就是此处,雪山寒冷危险,如果没有向导擅自进入雪山,与找死无异。向导引着陶仲商与聂朱言进入大雪塘,走最安全的路又最快的路爬上二仙峰到别业,也走了两个多时辰。陶仲商武功高强少年时还来过大雪塘,不觉得疲惫,向导走惯了这段路也觉得还好,只有聂朱言累地够呛,路上有心想歇一歇,但陶仲商根本不理会他累不累,倒叫聂朱言有几分怀念起体贴有礼还肯捧场的陈公子来。
  一路奔波赶到终点,不远处青天之下一座山庄倚玉`峰而立,看规模十分可观,夜航楼出手果然阔绰。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走到大门前,朱门紧闭,也没个司阍在外头看门,看着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向导上前,拉着门环先叩了三下,停了一息再叩两下,停一息再叩四下。大门里响了几声,是有人卸门闩的声音,随即大门从里面开了仅供一人通过的门缝。
  那向导立刻退到一边,点头哈腰地对聂朱言和陶仲商道:“小掌柜与陶大爷请,楼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聂朱言本来抬脚要迈入,但他看向陶仲商,也侧身让开,施施然道:“论尊卑长幼,都该请陶大爷先进。”
  陶仲商乜聂朱言一眼,嘴角扯出一个笑,眼里满是恶意地道:“何必客气,我既然是客,怎么能在主人前?”说完,他忽然一把抓住聂朱言的衣领,拽着人跨进大门,抬手就把人向丢沙袋一样丢了出去!
  一道匹练似的剑光迎面袭来,聂朱言惊慌地大叫一声,剑光倏忽收住,一人伸手接住聂朱言再一翻手腕将他丢出去,聂朱言稳稳落地,惊魂未定。
  杀气不止一道,陶仲商扔出聂朱言的同时拔出双刃刀,一刀一剑一左一右刺向了他!


第86章 第十章
  忽然落起了雪,庭院里刀风剑流碰撞,细碎的雪花在杀气中激荡。三名蒙面的人合围陶仲商,两人使剑一人使刀,身手都利落极了,使刀的人削肩细腰,一看就是个姑娘。
  陶仲商一刀横斩向那使刀女子的腰腹,两把长剑同时格住双刃刀,使刀女子长刀一转削向陶仲商的脖颈,陶仲商不退反进,仗着膂力惊人、掌中刀更为沉重,生生破开两剑格挡,刀刃劈向女子的面门!围攻的三人虽然都出身名门,但乍见如此凶狠霸道的刀势心中也暗暗吃惊。
  使刀女子立刻收刀一退转攻为守,两名剑客则转护为攻,一人直刺陶仲商背心,另一人提剑攻向陶仲商下盘,彼此攻守互补、转换灵活。陶仲商与三人拆了这些招,心里已有了计较,他旋身跃起足尖踹向攻他下盘的长剑上,一脚踩住剑身,竟不管背心刺来的一剑,使了一招拂剑门的“一曝十寒”点向那使刀女子的咽喉。
  “一曝十寒”在拂剑门剑法中并不算精妙,却正能克制使刀女子的上一招,叫她避无可避,那女子万万料不到陶仲商此时会用“一曝十寒”,这招虽然能刺死她,但陶仲商的后被也完全暴露在另一人的剑下,必死无疑。
  雪花静静落在平滑的刀身上,慢慢融化成水,从刀刃上滑落。谁都没有死,双刃刀停在使刀女子的咽喉前,另一把剑停在他的背心前。陶仲商收回刀,使刀的女子忍不住松了口气,向后退了半步。
  “啪啪啪”几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聂朱言鼓起了掌,他似乎一点都不计较刚刚陶仲商刚刚丢他出去,真心实意地赞道:“真是精彩呀!”
  木质滚轮辗过雪地,聂双推着一把轮椅从屋子里出来,轮椅上坐了一个人,这个人戴着面具穿了一件厚厚的袍子,聂朱言见了这个人,忙躬身施礼,道:“见过楼主。”围攻陶仲商的三人摘下了面巾,使刀的果然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年轻姑娘,她心有余悸地向陶仲商点点头,道:“不愧是双刃刀,在下折梅手沈留梅。”使剑的是两名青年,被陶仲商踩了剑的那人生得一脸的年少气盛,看陶仲商的眼神有些不快,没好气地说:“在下砺锋剑楚睢。”而另一名青年赫然是任不平,他看了陶仲商一眼,没说话。
  阎钟羽彬彬有礼地向陶仲商道:“鄙人阎钟羽,刚刚那一战着实精彩,陶侠士的刀法果然不凡,以战相迎万望海涵,刚刚三位侠士使的是溯云刀剑阵的三人阵,陶侠士以为如何?”
  陶仲商不是蠢货,清楚这个以战相迎,是刺鹿盟为了试他的本领,也是为了让他瞧瞧溯云刀剑阵的威力,他将手中长刀回鞘,道:“足够斩下我的人头。”
  阎钟羽声音里带着笑意,道:“有陶侠士加入刺鹿盟,这刀剑阵如虎添翼,我相信斩下陆兼的人头也不成问题。”
  陶仲商亲身领教过这刀剑阵,心知阎钟羽不是在吹牛,沈留梅、楚睢、任不平都是年轻高手里的凤毛麟角,但自己这几年功力大进、临敌经验也更丰富,若是三人不结阵单纯合围,绝对无法困住他,三人的溯刀剑阵能逼他用同归于尽的招数,九人的刀剑阵就真有希望杀死陆兼。
  任不平、楚睢、沈留梅站在一处,聂双、聂朱言、阎钟羽在一处,陶仲商一个人站在门前,冷漠地说:“我现在还没有答应加入刺鹿盟。”
  任不平等三人都愣住,聂双和聂朱言对视一眼,阎钟羽的语气依旧平和有礼:“在下是诚意相邀,不知陶侠士是对什么不满呢?”
  陶仲商看也不看任不平一眼,道:“我和那位拂剑门的任不平少侠深有过节,只要瞧见他就觉得脏了眼睛,既然他在刺鹿盟中,我就不会加入。”
  任不平已变了脸色,差点就要反口嘲回去,但他知道师父的真正死因后,已经再把陶仲商当师兄看,也对误解陶仲商这么多年觉得愧疚,勉强忍下火气道:“陶仲商,你心里有气,我们俩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阴阳怪气算什么!我托陈兄告诉你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说完这句,任不平顿时生疑:陈希风怎么不在陶仲商身边,难道这家伙真把陈希风赶回家了?
  任不平提到陈希风,陶仲商终于看向他,眼神叫任不平心中一沉,他心中更疑,上前一步追问道:“陈兄呢?”
  聂朱言见陶仲商不说话,似乎很好心地在旁插了句嘴:“任少侠不要再问了,陈公子他死啦!”
  任不平立时如遭雷击,他看着聂朱言,又转头怔怔地望向陶仲商,张了张口想再问下去,却又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陶仲商问:“他死了,你也要找死?”
  庭院内谁都没有再说话,楚睢和沈留梅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一直沉默,聂朱言说完那句就闭嘴,任不平怔怔地望着陶仲商。
  阎钟羽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和缓地道:“陈公子的事情我已经知晓,陶侠士的意思我也明白,这些事押后再说,天寒地冻,陶侠士一路赶来辛苦了,我已命人打扫好房间,请陶侠士想用温泉,晚宴上刺鹿盟的诸位侠士都在,共为阁下接风洗尘。”
  陶仲商倒不至于这点面子也不给阎钟羽,跟着一个仆从走了,庭院里的其它人也散去。
  聂朱言也去舒舒服服炮了会温泉,换上新衣服,去向阎钟羽复命。这座山庄大多数房间地板下都埋了铜管,温泉流过铜管屋内自然温暖,聂朱言到阎钟羽房间时,阎钟羽已经脱下厚厚的袍子,只着一件夹衣,聂双为阎钟羽和聂朱言各倒了一盏热茶,聂朱言对聂双眨了眨眼,聂双脸色有点白。
  聂朱言行完礼就自己找位子坐下,语气轻松地说:“属下幸不辱命,终于将陶仲商带到楼主面前。”
  阎钟羽在聂氏姐弟面具前从不戴面具,他道:“事情办得很漂亮,应该奖赏你。”
  聂朱言笑嘻嘻地说:“为楼主尽心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讨赏,只是为办成这件事,不得已杀了陈公子,能功过相抵就够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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