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潋瞥了一下,心思立刻全部放在了温辞身上,不需把脉他都能看出来温辞中毒了,而且毒性很强。
他不擅长医术,眼下请大夫怕是要来不及了。庄潋咬咬牙,情况紧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论毒,谁能毒过他身上的蛊。
庄潋并指,扣住银针,直直扎向心脏的位置,用内力取出心头血,让温辞服下。血滴甫一落入嘴里,他的体温便升了上去,烫的吓人,不多会口中又有寒气散出。
温辞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若不是庄潋怕外面的仆役误会,提前点了哑穴,只怕他们都要以为他在凌迟南锦王。
庄潋不敢大意,死死盯着温辞的反应,时间漫长地仿佛过了几载春秋一般。直到他的唇色开始泛红,庄潋立刻低头吻上了温辞的嘴唇。
他对温辞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他的涎液恰恰是血中蛊虫的解药,不得不如此行事。温辞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庄潋这才松了口气。
失去心头血让他格外疲累,本想着稍微休息一下,不成想一歪头居然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
庄潋一惊,赶紧去探查温辞的情况,发现床上的人一头青丝竟夹杂了半数白发。
以毒攻毒本就是极为伤身体的法子,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头发什么的,白了就白了吧。庄潋挠了挠脸颊,毒已经解了,手臂他确实无能为力,还是要找大夫。
庄潋推开房门,只见庭院里还有一个人站在门前,一夜的落雪在连翘的头顶和肩膀堆积,看样子是从昨日留下后就未曾动过。
“为什么不离开?”庄潋道:“你觉得这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他怎么样了?”连翘涩着嗓子问道。
“命大,没死。”
“是吗。”
一时间庄潋竟然分不清少女语气中包含的究竟是遗憾还是庆幸。
连翘抬脚准备离开,因为身体冻僵踉跄了一下。恰好忠叔经过,本想伸手去扶少女,下一刻却一甩袖转身走向庄潋。
连翘苦笑了一下,慢慢离开王府。
从她决定如此行事,便做好了被他们当作仇人的准备。连翘以为自己会被咒骂,会被乱棍打出去,每个人都用着憎恶的眼光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一如当初她父亲将人医死时那样。
但是府里的人只是无视她的存在罢了,就算偶尔投来不善的视线,也只是匆匆一瞥,生怕被她察觉。
因为温辞说,不要为难她。
连翘扶着墙,她体内的三日醉已经开始发作了,晕眩的感觉让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
“阿珩个骗子,说好第三天的,怎么会现在就……”连翘用力眨了眨眼睛,笑道:“可不能死在这里,太不吉利了。”
这不是连翘第一次杀温辞,却是第一次要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不是拼了命也要成功,而是无论成功与否,她只能选择死亡。
若温辞死了,她就赔师父一条命;若温辞没死,她亦不能原谅无能的自己。
从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阴谋,可越是相处她就越无法下手,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放弃报仇就会轻松许多。
她试过却发现,没有,她不敢放下不能放下。
连翘每年回乡,除了祭拜更是为了让自己狠下心。
温辞是大鄢的王爷,深得温晟殷的宠爱,自身又是个剑术高手,杀他难如登天。她耐心地潜伏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当得知有人雇生死楼杀手时,连翘知道机会来了。
庄潋放弃任务后,连翘借口回去,辗转联系上了黑蛇,和他一起计划了绑架的事情。王府的人自然会全数被迷晕,因为她将迷药下在了那些手信上;他们当然找不到外人来去的痕迹,因为是她抱着钟离安离开的。
所以黑蛇明明处于弱势依旧自信满满,所以黑蛇看到她张弓搭箭也没有任何防备。那只箭是他故意留下的,为了必要时候,从背后偷袭温辞。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那只箭却不听话地射中了黑蛇。当发觉温辞伤势严重时,连翘忽然恐惧了,她害怕再也看不到那双温润的眼睛,那一刻她忘记了仇恨忘记了初衷,只想着要救温辞。
可温辞醒来后,连翘看着自己烧伤的手臂,五味杂陈。温辞都没有选择先救她,为何自己还是下不了手,她是不是脑袋哪里坏掉了。
蠢成这样。
温晟殷的震怒让连翘不得不将复仇的事情搁置,也许这只是她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不去想这件事情的借口罢了。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意识到娘亲去世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了,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她没有给爹娘一个交待,也没有给自己一个交待,而她手上明明有一张足以危及温辞性命的底牌。
钟离安。
连翘知道,她和温辞之间必须有一个了结,既然她无法抉择,那便听天由命吧。
她找上了风霁月透露了钟离安的身份,这是她借刀杀人之招,可她没有阻止侍者通风报信,也没有向温晟殷隐瞒温辞杀了她母亲的原因。
生死皆由一念。
而她无论结局如何,却注定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雪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连翘想起某日她和温辞躺在藤椅上也是这样的光景。那时她说,要是能和温辞一起养老一定是人生最好的事情。
现在她依然这样认为,不过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连翘再也撑不住了,靠着墙壁的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就在她即将摔到地上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少女。
“王爷……”忠叔迟疑道:“王爷,还好吗?”
昨日王府骤变,管事的皆另有身份,摸不透自家主人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别提其他杂役,失了主心骨更是六神无主。
庄潋没有换回小庄的面容,于忠叔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他救人心切,顾不上隐藏气势,命令众人不得打扰后就将房门关上,忠叔他们只得先散去做自己的分内之事。
“把回春堂的上官先生请来,右臂的伤我无能无力。”庄潋这才记起自己现在顶着别的脸孔,顺势道:“他已无性命之忧,我也该告辞了。”
“这位……大侠,怎么称呼?”忠叔往门口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脚步转身问了一句。
正准备悄悄开溜换回身份的庄潋:“…………”
“无颜客,客无颜。”庄潋只能装出一副不世高人的模样,脚尖点地,快速翻上屋顶,离开王府。
然后换成小庄的脸偷偷溜回来。
上官籍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住在卧室外间的小庄立刻迎了上去,接下药箱,和忠叔二人站在大夫身后。
上官籍检查着温辞的手臂,眉头越皱越紧。
“上官先生,王爷他……”忠叔担忧道。
上官籍叹了口气道:“王爷这条胳膊,废了,就算恢复再好,也只是尚有知觉,怕是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这、这……上官先生,您照最好的药给王爷用,府里还有钱。”忠叔急道。
“就算没有钱,我也会用最好的药,尽力去治疗,但是……”
“无妨,不过是一条手臂。”躺在床上的温辞睁开了眼睛,淡淡道。
“王爷,您醒了!”忠叔一脸惊喜。
庄潋看着温辞黑白交杂的头发,忍不住挤到了前面,问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温辞被庄潋带回房中时,还有意识,亦察觉自己中毒了,眼下还活着定是他相救,听庄潋如此问,便答道:“尚好,有些累,右手有点疼。”
“骨头都断成渣了,能不疼吗?”上官籍见温辞还有心情玩笑,忍不住怼道。
“那要麻烦上官先生了。”温辞道:“请尽量让我快一点能活动。”
“快一点?”上官籍一挑眉:“直接剁了行吗?”
话呛了,老人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上好药膏眼都不眨的往温辞的手臂上涂抹,捆上绷带后再用夹板固定。
“三日后我过来换药,不想手臂畸形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要碰到。”老人再三叮嘱道:“要是长歪了,小心讨不到老婆!”
“老奴会盯着王爷的,上官先生放心吧。”忠叔保证道。
然而,忠叔刚送上官籍出门,温辞就坐起身,冲着庄潋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易容成我的模样在床上躺着。”
庄潋真是一口血哽在喉中:“大夫的话你没听懂?”
“一条手臂而已,我不放心小安,我得去找他。”温辞问道:“他现在在哪?”
“大概会受点罪,但是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庄潋心虚地挠了挠脸颊,问道:“你就这么放过连翘?”
“有一件事情,只有连翘和小安知道。”温辞低头看了看手心,轻声道:“虽然两只手都能用,但我其实是个左撇子。”
风霁月他们明显冲着右臂来,就算毒不死他,也想要废了他的武功。连翘没有告诉风霁月,是不是她心里,还有他们的师徒情分。
温辞闭上了眼睛,只有这样想,他才不会难过的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相似小说推荐
-
月明千里 完结+番外 (西伯利亚雪原) 晋江2008-04-02完结我想给您讲一个故事,一个有点长的,关於传奇的故事。传奇里有那麽一些人,或是决绝,或是冷情,或...
-
江湖对我误很大 (沐雨聆音) 2018-03-01完结震惊!恶人榜榜首好男色,还专挑那些魔教教主绿林枭雄下手(并不)!什么?还有美男算计他的身体!(洒脱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