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安将对联反复念了几遍。
“竹子被挖完了,就没有竹子了。”温辞循循善诱地提醒道。
“无!”小安兴奋地回答道:“‘门对千竿竹短无’,下联,嗯,无对有,就是‘家藏万卷书长有’!”
“大哭包,我说的对吗?”
温辞故意板着脸,眼中却藏不住笑意:“不对。”
“诶?”小安挠了挠头:“哪里不对?”
“是‘师父’,不是‘大哭包’。”温辞纠正道,随后亲了亲小孩的脸颊,夸赞道:“小安真聪明!”
钟离安害羞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温辞收起书,抬手将蜡烛挥灭,也躺了下来。
屋外夜风吹过,摇曳着刚抽新芽的树枝,簌簌作响,而屋内一室温暖祥和。
皇宫。
温晟殷寝宫内还亮着略显昏暗的灯光,帷帐层层叠叠,粗重的喘息和细微的□□交错。
许久,温晟殷撩开帷帐披着一件中衣走了出来,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陛下,感觉如何?”帷帐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冷的声线染上几分情|欲,听起来格外撩人。
“国师的双修之法配合服用丹药,果真有奇效,朕觉得现在精力充沛,头目清明。”温晟殷喜道。
风霁月不着寸缕,毫不遮掩地走到温晟殷的身后:“陛下觉得有效就好,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温晟殷立刻阻拦道:“无碍,国师就在这里歇下吧。”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了。”风霁月微微一笑。
许是刚经□□,这一笑风情万种,与国师往日的感觉大相庭径,温晟殷不由看直了眼。
风霁月转身回到床上,靠着里侧趴下,脸颊枕在手臂上歪头看向温晟殷。温晟殷怔愣愣地走过去,目光忽然落在了冯琬的画像上,心上一凛,暗自责备自己魔怔了。
床上的风霁月悄悄握紧了拳头,眸色一沉,说话的语气却丝毫不露:“陛下,早点歇了吧,明天还要上朝。”
“嗯。”温晟殷收敛心神,面向在外侧躺下。
“陛下为何不敢看微臣,是觉得微臣污了陛下的双眼吗?”风霁月淡淡道。
听闻此话,温晟殷心中顿生愧疚。虽是为了延年益寿才同意双修之事,自己现在这般实在是过份了些。
“朕不是。”温晟殷语气弱了下来。
风霁月眼神闪动,假装善解人意的随口换了个话题:“不知在陛下心中,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王爷。”
若是之前,温晟殷定然不愿意和别人讨论温辞的婚事。
对于温辞他有一种难以说明的莫名的保护欲和独占欲。和情爱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从未对温辞产生过情|欲,却又不愿意自己特殊的位置被其他陌生的女人取代,光是设想就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或许会因为需求而和男子行云雨之事,比如一些内侍,再比如风霁月,可说到感情,心里始终只有冯琬。
只是眼下他刚有愧于风霁月,不想再驳了他的面子,抿了抿嘴道:“我这皇弟功夫虽好,但为人太过善良温和,未来的王妃必须严挑细选,若是被女人欺负去了怎么办?”
风霁月:“…………”
“好了,休息吧。”温晟殷不愿再多说,索性闭目入睡。
风霁月“嗯”了一声。
屋内重回寂静,许久之后,身侧之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风霁月突然睁开了眼睛,贪婪地注视着温晟殷的模样,眼底的疯狂一览无遗,哪有平日清冷高贵的模样。
先是冯琬,又是温辞,真是太碍事了。温晟殷啊温晟殷,什么时候你的眼里只看到我一个,你的心里只想着我一个人,你的生命全都是我的身影。
是不是他们都死光了,你才会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风霁月抓起温晟殷一缕长发放在鼻尖轻嗅,回忆着他炽热的温度,重新闭上了眼睛。
今日温泽宁安排的课程没有温辞所教的科目,所以温辞很快就回到了府中。恰好天气晴朗,他便想着带连翘与小安去郊外踏青,顺便前往山上的菩提寺拜拜。
连翘是个呆不住的主,自然高兴,立刻跑去厨房让厨娘备些点心,约摸到了巳时三人才乘马车慢悠悠地往郊外行去。
一路上少女叽叽喳喳地就没有住嘴,小孩问一句,她得答上二十句。到最后钟离安都有点怕了她了,碰到不懂的,就凑到温辞耳边小声询问。
连翘瘪瘪嘴,委屈道:“我好歹也是师姐。”
温辞好笑道:“行了,说这么多不口渴吗?”
“是有点。”连翘翻开车厢里的夹层,熟门熟路的取出茶壶茶杯。
马车行到山脚,三人下车步行,慢慢沿着石阶向寺庙走去。据说从山脚到菩提寺恰好是三千阶梯,亦有踏三千界方能涤心正道之说。
这样的距离对于温辞连翘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温辞边走边和他们讲述着菩提寺的一些逸事传说,不小心忘了小安还只是个孩子。
待到好一阵没有听到他应声,才注意到小孩一身的汗,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追着他们的脚步,此时距离菩提寺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距离。
温辞责备着自己思虑不周,又忍不住感叹钟离安的毅力和坚韧,所以他没有立刻抱起小孩,而是冲连翘使了个颜色。
连翘心领神会,往旁边的石头一靠,揉着脚踝道:“师父,我们休息一会吧。”
“嗯,我也有点累了。”温辞牵着小孩问道:“小安呢?陪师父歇歇吧。”
钟离安点点头,看向男人的目光透着一丝满足。
他第一次跟上了师父的脚步。
三人在石阶的树荫处席地而坐,温辞抬手抓过小孩的双腿架到自己的腿上:“小安,来,给师父看看昨天的药膏效果怎么样?”
小孩恍然,应了一声,配合地抬起腿,温辞假装观察,悄悄揉捏着小安腿上的穴位。这孩子太倔了,今天不替他捏捏,明天估计就下不了床了。
三人到达寺庙时午时已经过了两刻。
“唔,时候正好,菩提寺的素宴也是大都一绝,你们有口福了。”温辞笑道。
寺里的方丈自然识得素有善名的南锦王,听小沙弥通报后,亲自前来迎接,将人安排到后院的厢房。
后院中有一株千年菩提树,甚至壮观,听到温辞提起,钟离安和连翘都想要见识一下。温辞和小沙弥招呼了一声,就带着两人去看菩提树。
绕过长廊,转至厢房后侧,便看到参天古木矗立于天地之间,虽只有新叶少许,仍觉震撼。
树下站着一个红衣男人,闻得声响不由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雌雄莫辩的妖艳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
对联那个故事说的是小解缙,我小时候听大人讲的,印象特别深,但是出处没查到,说明一下,不是原创。
第11章 第十一章
“想不到今日寺中还有其他客人。”红衣人款款走来。看面相这人与温辞应是差不多年纪,只是说话的声音细细柔柔的,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公子也信佛?”
温辞略微尴尬地用手指点点脸颊:“不是。”
正准备开口和温辞探讨一番佛理的红衣人一时间没转过弯,也愣住了,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公子说笑了,不信佛又何必来寺庙拜祭。”
大鄢有司天监,一切祭祀祈福参拜等事宜皆由司天监负责,所以并未设立国教。
也因着司天监的存在,多数民众对诸路神佛妖魔的存在深信不疑,于是民间教派日渐繁多,教众数量参差不齐。
一般来说只要教派不危及国家,不挑战圣上和司天监的权威,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鄢信教有多夸张?坊间有个段子,说一家七口人,除了小儿子信了六个教派,吃个饭都能为谢哪路神仙吵上半天。而小儿子只要开口劝架,立刻就能吸引所有火力。
“就因为家里有个没信仰的疯子,你爹/你娘/你哥/你姐姐我跟别人吵架都没底气。”
小儿子心力交瘁,最后在好友的提点下想了个折。这天一家人又吵了起来,小儿子一拍桌子:“你们居然不感谢国师大人,想造反吗?”
嗯,小儿子说他入教了,信国师。
其他人马上不吭声了,当众质疑国师的权威,若是被人告发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清理教派。
笑话虽有夸张之处,却也反应了不少情况,若非如此,当初温泽宁兄弟二人又怎么会因为风霁月一句“祸星临世”险些丧命。
而众多教派中佛儒道三教规模虽比其他教派大些,却也绝对没有到人人都想来拜祭的地步,所以在红衣人看来一个不信佛的人怎么会爬三千阶梯来到此地?
“顺便拜拜。”连翘无辜地眨了眨眼,抢在了温辞前面回答道。
因着钟离安的事情,温辞自己实际上对这种盲目的信仰很反感,但也深知信教并非全无用处,所以他是处于自己不信但不管别人信不信状态。
只是这话绝对不能是他这个大鄢王爷说出来,温辞不善于说谎,方才那句“不是”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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