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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伴读有点凶 完结+番外 (沉木舟)



将栗鸿宝打发走, 容玦撑着伞, 听着雨点啪嗒啪嗒打在伞面上, 洁白的伞面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鲤鱼, 在雨水中摇摆晃动。摇头晃脑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他迈着步子往回走。世界一片灰蒙蒙, 朦胧看不清人影。容玦停住脚步, 望向远处的人影。
  人影手上拿着一把黑伞,神情肃穆, 向他缓步走来:“阿玦。”
  喷溅的雨水落入眼里,容玦不适的眨眨眼。心底忽然就空了一块。
  齐澜黑色的眼睛直直的映入容玦的眼里,他说:“云关破,容王……容王阵亡了……”

  原本轻飘飘的雨伞忽然间就有了重量, 沉得拿不起来。伞面沾了黑泥,鲤鱼在泥水中挣扎,最后被狂风吹远。
  暴雨如注,容玦几次想开口,牙齿却被寒冷的雨水冻得嘎吱颤动。
  “阿玦……”齐澜将伞倾斜,任由自己淋湿。
  容玦甩开他的手,大吼出声:“你说什么?!”
  “容王没了。”齐澜一字一句的重复,“云关被匈奴破了,容王殉城了!”

  天边蓦然打了一个响雷,容玦不断呼气吸气, 冰凉的雨水被他吸入胸腔:“你说谎。”
  容绪,他的父亲, 可是容王,身经百战,漠北的战神,那些匈奴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齐澜嘴角漾起一个苍白的苦笑,“匈奴大兵压境,漠北兵力本就分散,容王又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了宁关抵抗蛮金,如今蛮金是退了,可是云关却破了……”

  同熙帝令容绪快速退兵,为了尽快击退蛮金,回防宁关,容绪将戴衍孟立人都调到了宁关,自己独守云关,假意令匈奴以为自己这边兵力充足。毕竟容王出征,不可能不带足兵力。
  可没想到,云关还是没了。
  “匈奴之前出兵,父王也曾上书,要求陛下斥责蛮金,更是让步妥协,允许陛下派军进入漠北。”容玦声音干哑,“可是,都被陛下拒绝了。”
  齐澜沉默不语。同熙帝与容绪已经完全闹僵了,两人互相拉锯。之前容绪打下蛮金,更是放纵士兵虐杀劫掠,将蛮金边界的城都都刮得一干二净。容绪此为,完全是为了泄愤和震慑,没想到更加惹怒了同熙帝。

  自登基以来,同熙帝一直自认为仁义之君,蛮金既然已经俯首称臣,岁岁纳贡,着实让他在番邦面前丢了丑。
  ——他前脚刚承诺一定让容绪退兵,容绪后脚跟就在边境大肆屠杀,更是嚣张放话,要让蛮金灭族亡国!
  这让年老的蛮金王夜不能寐,连忙让人绕道居霞岭连夜进京表忠诚,献上更多的美女黄金,声称自己绝无二心。在外人看来,容绪是同熙帝的臣子,他说什么,容绪必然照做,可谁又明白这对君臣早已不合了呢?
  同熙帝心塞不已,一边安抚蛮金来使,一边让人马不停蹄的赶去漠北,声色俱厉地训斥容绪。

  结果容绪还是该干嘛干嘛,即使容玦在京,他也仍旧我行我素。作为一个帝王,同熙帝是拉不下面子直接拿容玦来威胁容绪的,明里暗里暗示了好久,才换得容绪轻飘飘的一句话:“陛下仁爱,相信一定能照料好我儿的。”
  同熙帝气得当场就甩了折子。
  此次漠北遭受两方夹击,同熙帝自然也是知情的,可却平息了出兵的进言。这实在是出人意料,要知道,容王府之所以能牢牢控制住漠北,就是不允许定京这边派人过去,漠北所有的官员任命调动,全都是容王府说了算。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同熙帝居然白白浪费了。

  众朝臣无法,同熙帝不愿出兵援助,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容绪能守住漠北了。直至云关城破。
  “容绪……战死了?”金座之上的同熙帝目露震惊,完全忘了天子应当喜怒不形于色了。要不是身边的刘安反应快速虚拦,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走下台阶去再问一次信使了。
  一直和他作对的容绪居然就这么没了,好似一抹风吹过,掀起沙土,携带卷向远方,他的全身心忽然都松开了。

  目光空茫茫的望向下方炯炯的注视着他的百官,一股寒气猛地从同熙帝脚底板往上窜。容绪没了,漠北就没那么牢固了,容王世子现在又被他困在定京,这漠北,很快就再次听他们姓齐的。可不是么,容家不过是替他们看门的,守住国门,抵御匈奴,漠北九关,都是他们应该守住的。
  容绪,容玦,容家,他们才是应当听命于他的,镇守漠北世世代代。容绪没了,还有容玦……容绪……容绪没了!
  容绪没了!
  猛地打了个寒颤,同熙帝叫道:“容绪没了?!”
  “陛下!”底下的朝臣重复,语气悲恸,“容王,殉城了!云关破了!”
  云关没了……
  容绪战死,云关城破,容玦又被他锁在京中,匈奴大军已经进入漠北,不出半个月,便可到达陵江,直达定京!
  “容绪!”再也憋不住,一口鲜血从同熙帝喉头汹涌而出,染红了金色的龙袍。

  “陛下!”同熙帝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朝堂上,底下的臣子惊慌不已,叫御医的,喊禁卫军的,殿内瞬间乱成一锅粥。
  三步并作两步,齐澜大踏步走上金阶,大喝道:“安静!”
  有条不紊的做好安排,余光瞥见王丞相赞赏的眼神,齐澜一躬身:“陛下身体抱恙,朝中之事,还有赖丞相从旁协助了。”
  王丞相回礼道:“不敢,此乃分内之事。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漠北战事,如今陛下也不知何时才能清醒过来,殿下要如何筹划?”

  “自然是尽快出兵。”齐澜道,“不知丞相有何见地?”
  王丞相问:“谁任主帅?” 
  “冯威冯老将军可否?”
  “冯家世代于江南操练水军,擅长水战,而匈奴所长皆是在地面之上,骑兵更是所向披靡,以己之短较彼之长,殿下未免太过自信了。”
  齐澜一愣,问道:“丞相的意思是……”
  王丞相颔首:“正是。容王世子虽然长居定京,却不是毫无阅历的新兵,更何况,我是不相信容王什么都没教就敢放他进定京的。”

  “陛下先前有旨,容王世子无故不得出京……”犹豫半晌,皱着眉心,齐澜轻道,“更何况,容王世子年不过十六……”战场变换莫测,容玦还年轻,不过是走了一趟云关,怎么担得起这个主帅?
  除了对战局心忧,齐澜还担心容玦的安危,不大愿意他涉险。在他看来,容玦就算是要上战场,也得再等两年,历练后再去。
  匈奴如今正在漠北肆意妄为,很快就要到达陵江,这一战,非同小可,甚至可以说是关系大齐存亡的一战。

  “殿下是不信老臣还是不信容王世子?”王丞相问。
  他谁都相信,可他不能让容玦冒这个险。齐澜抿唇,不再言语。
  王丞相道:“自我朝立国以来,海内升平,各方臣服,无甚战事。唯有漠北,一直遭受匈奴困扰,事急从权,因而漠北事务一直都是由容王府独自处理的,朝中对漠北也是不甚了解。贸然派人过去,且不说漠北军能否听令,漠北的地形状况,又有谁能一清二楚呢?”
  “……丞相说得是。”齐澜也不得不承认,漠北只认容王,蓦然派人过去,什么用都没有,陵江以南的勋贵,向来也不大看得起漠北,更别说费心去熟悉了。
  微微一笑,王丞相接着道:“容王殁于匈奴铁蹄之下,容家和匈奴王庭世代相仇。匈奴此举,犹如恶贼入家,杀人夺财。容王世子必然会同匈奴死战。”
  “死战?”齐澜直愣愣的,“丞相当真是这样想的?”
  “殿下?”王丞相不大明白,“容王世子必然是会尽心的,只要世子一胜,定京安矣。殿下为何还如此忧心?”

  “只要胜了即可是吧?”齐澜轻声道,仿佛确认什么似的,反复念了好几遍。
  王丞相点头:“正是。老臣相信,容王世子,必能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齐澜重复道,“我想也是。”

  ===

  雨一直下,容玦都不记得这是第几天了。
  自从那日齐澜来过之后,他就被羁系在这容王府,门外的禁卫军只要注意到他一有动作,就紧张地握紧手中的□□。
  ——随时都能把他捅死在这里。
  不要说栗鸿宝,任何人都来不了了。
  乌云沉沉的压在头顶,沉闷的气氛笼罩住整个定京城。
  看来在齐澜心中,还有比容王战死更重要的事。容玦心下自嘲,你这个傻瓜,先生说得对,他终究会变。

  什么事都干不了,容玦坐在台阶上,同小白一起无聊的数从屋檐落地的水有多少滴。
  齐澜一进门就看到这个画面。
  心上人无精打采,往日的神采飞扬在这个阴郁的天气下全都化作忧愁凝聚在眉眼之间,孤单地同鸟作伴。

  “阿玦——”
  容玦眼皮都不抬,继续数数。
  再走进几步,齐澜再次唤道:“阿玦,我来……”
  容玦一点反应都没有,齐澜也跟着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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