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 完结+番外 (西伯利亚雪原)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西伯利亚雪原
- 入库:04.09
回到山庄,尉迟城迎上来,低声道:“主子,都安排好了,飞云骑围在了山庄外面。”
“血见十七子,分出三个来跟着月柔和雷耀。”我扔了手里的鞭子,回房褪下大氅,三枚彻骨针正钉在我的左臂上。我一咬牙,拔了出来,噗嗤一声一股血液扑了出来。彻骨针上有倒刺,带出了血肉。我仰躺进躺椅,只觉得昏昏欲睡。
第7章
月柔有武功。或者说,曾经有过,并且,是一种相当可怕的厉害。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导致他的内力毁灭性地流失,但是却可以肯定,他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的经脉现在都呈现出一种萎缩状态,当时受的伤害可想而知。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的内伤竟然看上去像是自毁造成的。他现在是半点武功也无,而且身体较常人来看,还要弱上许多。看他那娇滴滴的样子,我是在想不出来这十几二十年之中,江湖上到底有哪位高手是种模样的。
无意中看见案上的砚台,突然想到,洗砚阁,江湖上得到公认的杀手情报组织。二十年前,洗砚阁的第一杀手,失踪了。倒是没人见过那杀手的模样,难道这有关系?我隔着空,吩咐道:“让十七楼查一查,二十年前洗砚阁失踪的那个杀手叫什么名字,怎么失踪的。”这名杀手据说从未失手。只要给钱够,没有他杀不了的人。不一会,尉迟城站在门外道:“主子,那柳可言让飞云骑带回来了,您看……”我掸掸新换的衣服,淡淡道:“到地牢去。”
柳可言倒是英姿飒爽,清气朗朗的模样。看见我也只是眉毛挑了挑,没有不敬,也没有畏缩,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这种人,我喜欢。我微笑:“尉迟雷焕。”柳可言有点吃惊,不过立刻又是一派处事不惊的淡然,也是微微一笑:“柳可言。”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久闻阎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
“客套虚伪的话我不想说,您也听够了。你很了不起,我真心地佩服你。”柳可言颇为认真地说:“老实说,这天下,让我柳可言佩服的人没几个。来大凛之前,我十分不服你。但是和你交过手之后,我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一开始,你就一直手下留情,否则我压根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讲话。”
我看着他那自然而然的笑容,心里一动。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很纯净,纯净到理所当然。第一高手的名号下覆盖着绝对的血腥杀戮,一个沾染着对手鲜血的人竟然会有这种清新自然的气息。不可思议。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个蠢货的近卫?”
“这是我爹的遗愿。”他好像看我有点不解,解释道:“我爹是柳范昔。”
原来是柳范昔。当年第一个攻进大凛都城歌阳的柳国悍将。
“我爹说他当年做错了一件事,永远也不会得到原谅。所以他要求我一定要保护好王上,否则他一定不会放心的。”
“很好,你,走吧。”我把蛇鱼扔给他,他一把接住。
他平静地看着我,慢慢地说:“你应该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知道。”
“那你……”
“你没杀成。”我说,“所以,你走吧。”
他转身走到牢门口,又回身说:“你放我走,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略略一惊,随即想过来。“当然。”
他深深看我一眼,一笑便消失了踪影。
“人都需要朋友的。以后有事,找我柳可言。”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爹的身体里有剧毒。不是一次性下的,而是一点一点,日复一日,日久天长之后使毒素浸入骨髓。这样一来,就算有解药,也解不干净。我爹是医神,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说,他是心甘情愿地被下毒。蠢。
我在回廊上漫步。清明雨,和忘忧齐名的三大剧毒之一。中者皆会被腐蚀心脉,消释内力。院内的桃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粉粉嫩嫩如云如雾。隐约可见当年那个美人儿穿着桃粉衣裙,在花间夭夭而舞,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绣楼之中的墙上,有幅美人图。那图里的人儿撑着伞轻轻笑着穿过漫天的桃花雨。画的一侧有人写到,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爹的笔记。爹画的画。画里的女子一直在微笑着看着我,那么多年,一直这样看着我,笑容从未改变。灼儿,应该就是娘的名字。
那天,有名女子抱着个小婴儿冲到正厅,浑身是血,披头散发。
尉迟云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和那只狐狸精!这孩子,全天下都知道,是我的!是我叶灼儿的儿子!
那天,喜欢在桃花林里跳舞的美人,喜欢穿桃粉衣裙的美人,喜欢弹琴轻唱的美人,消失在那一片桃花林里。
绣楼封了。桃花林砍了。她连个墓地都没有。
路过爹的卧房,里面有细细簌簌的声响。沉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时隐时现的呻吟声。
“手,手疼……”
“我知道……”
“福儿那孩子……”
“这种时候别想他!”
“可是……”
“可是什么?又气到你了?怎么不教训他?”
“不……啊!你,嗯,呀……”
“呵呵……让你胡思乱想地不专心……”
“啊----------!”
我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咬咬牙,转身离开。
“主上,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那是听谁说的?喝茶可以凝神静气,生津止渴。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呢。算了。“是么。这么早?那个若兰清还真是守信。”
兰陵王。王中之王。我饮了口茶,慢慢地品着。想杀兰陵王的人和臣服于他的人一样多。但是,谁也没有得逞。还有别的事需要操心,打仗实在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我说:“今年着桃花开得不错。前年刚植上的,难得能开成这样。好好嘉奖那个守林的园丁。”
“主子,前几天月公子看见着桃花林,脸色就不好了。庄主说要把这林子砍了,您看……”
“砍。庄主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砍了再种,要更名贵的品种。”我甩甩衣袖,“都说是多事之秋,难道现在是多事之春不成。”
入了夜,各处都掌了灯。最近似乎我特别倒霉,想杀我的人都凑到一起了。我被几个人围着,进退不得。都是一些高手,经过严格的死士训练,全是不要命的。一拨一拨地往上冲,我现在虽然神色自若,也只能勉强抑制住手臂的震颤。功夫再好的人,体力都是有限的。像这种用命耗时间的打法,果然损。脚下打滑,鲜血浸透了靴子。
后院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云扬——!”
爹出事了。
第8章
“我看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他是尉迟云扬。我才是尉迟雷焕。”我提着剑,倚在房门上。
“没搞错,找的就是你老子。”有一个人冷笑。
“那就试试。”我一挑剑,迎上去。似乎很久没打得这么过瘾了。迫夜划过的地方,全是亮彻天际的流光。迫夜,夜夜永心,逐逐相迫。当年从师父手中接过它的时候,看见剑身上的这两句话,很不解。师父说,这是一把邪剑,配你正好。迫夜出鞘,就一定要尽血而归。我知道师父一直再找能继承他的两把邪剑。一把迫夜,一把照夜。当时静又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爹爹,为什么静又没有?”师父但笑不语。用邪剑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也许,我就是。“你不能压制住迫夜,迫夜就会操纵你。”师父说,“好自为之吧。”迫夜的戾气太重了,我有时候都能感觉到它在操纵我。眼前血红一片。仿佛当年那样,我提着迫夜,一步一步地走下出岫山,迫夜上还淌着血,滴洒了一路。那一夜,我觉得,我重生了。我是阎君,我是飞扇公子,我是尉迟雷焕。
胸前一凉。我迷惑地看着我的迫夜,那上面,有我的血。所有的景物都搅和在一起,耳边响起尖利的叫喊。终于是失控了,是不是,我的迫夜?我向后倒去,眼前漆黑一片。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我爹被人掳走了。
我躺在床上,用手指撩拨着窗外的阳光。尉迟城用他一贯平板单调的声音迅速汇报着。爹中的清明雨太深,隔一段时间就得运功逼毒。时间不定,但是只要是那个时候,我武功盖世的爹肯定是手无缚鸡之力。首先,他们抓我爹,时间选得就很好。除了最亲近的人,谁会知道呢。我心平气和地琢磨着,越发觉得阳光刺眼。
“是洗砚阁的人干的。”尉迟城说,“他们要您的十方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