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体现的不仅是内力的浑厚, 还有对内力的精准控制。这就不是梁少爷办得到的了。
当然,这种手法也绝对是乔乐康练了很长时日才能办到,绝非一蹴而就。多半是乔庄主压箱底的绝活。
但狐狸就是狐狸, 他事先说了文比,又美其名曰不伤两家和气,难道他们两个还能反悔不成?
论装模作样的功力,梁御风深感自己还是嫩了点!
更糟的是,他现下用的是石桐宇的壳子,身无内力。这可要如何是好,真是难倒了梁少爷。
这时乔乐康轻轻跃下,淡然道:“乔某献丑了。”
他款款行来,衣袂无风自动,意态从容,显然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一边的小乔也是面有得色,显然对兄长很有信心,与有荣焉。
乔乐康含笑道:“昔日沧浪主人曾道,轻功不过细枝末节,唯有内力才是一切之源。乔某不才,自幼时一直记到如今,如今在沧浪少主面前献丑,还望不吝赐教。”
梁御风轻摇羽扇,心念急转。没想到这位乔庄主与自家老爹还有过一段渊源,这是记仇呢记仇呢还是记仇呢?
他不动声色道:“我父亲是当兵的糙汉子出身,粗人粗话,糙得很,难为乔庄主一直记到今天。”
乔乐康细长眉眼弯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沧浪主人以一人之力,护佑一方,令得四海归附,群盗俯首,连倭人亦不敢轻犯。一枪能敌百万兵,无人敢撄其锋芒。这等盖世功绩,乔某是极为佩服的。”
石桐宇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位合欢岛主的具体事迹,不由全神贯注听起来。
他虽然不想主动去询问梁御风,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对沧浪主人好奇得很。有人肯讲,他当然不听白不听。这期间的心态变化,其微妙之处,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海上唯有一位君王。”乔乐康念出这句话,眯起了眼,“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位海上的君王,太不在乎自己的声名,竟放任流言蜚语传到那等荒唐地步……”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并没有接着“可惜”下去。
小乔大约也是首次听闻兄长提及这些,一双杏眼奕奕有神,感叹道:“海上的君王?听起来好威风啊。他练的是什么武功?跟世外五绝相比,到底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其实梁少爷也问过老爹,自打他从来自中原的无名大哥那里第一次听说了世外五绝之后,隔三差五都要旧话重提。可惜他爹跟他的交流永远都是同一种处理方式,简单、粗暴、有效——
把梁少爷暴揍一顿,揍得他半个月不能下床,耳根就消停了。伤好了还想问就再揍一次,揍完了丢回去养伤,伤不重就丢去海潮里练功。
说起来都是泪,梁少爷远超侪辈的深厚内力,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没想到小乔在此时替他问出来,梁御风赶忙洗耳恭听。顺便还注意到石桐宇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乔乐康微微一笑,道:“我生平与沧浪主人不过一面之缘,至于世外五绝,更是一个也没见过。要比较他们的武功高低,却是没什么资格。”
梁少爷一听,这狐狸说话滴水不漏,谁都不得罪,但也没意思透了!
没想到他忽然话锋一转:“但沧浪主人不过一介寻常军汉出身,于战场拼杀中百战成圣,以武入道,自创传承。比起世外五绝均是各有师门传承,又显得格外艰难一些。”
——可是,格外艰难,往往也意味着格外了不起!
小乔听到这里,简直羡慕得双眼都在闪闪发光。
梁少爷更是大吃一惊,想不到记仇的乔庄主对老爹的评价这么高。
乔乐康又长叹一声:“只叹沧浪主人盖世英雄,不懂爱惜羽毛。须知过刚易折,善柔不败!”
他说这话时,细长眼眸里精芒闪现。只有那一刻,这城府深沉的狐狸似的人物,才显出了青年人独有的桀骜与峥嵘。
这就是年轻人与老家伙的不同了。真正的年轻人,永远有着一腔热血,一副傲骨,坚信自己不输给任何人。所谓少年壮志不言愁,无论世道多艰难,对手有多少,老子天下第一。
这么看来,这位芙蓉山庄的庄主,哪怕再圆滑再八面玲珑,骨子里还是个年轻人。
想当年,沧浪主人在他眼里还是位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前辈。但如今他已名满江湖,自然想试试昔日前辈的传人究竟是不是比自己更强!
梁御风也是个年轻人,哪会不想应战呢?可惜这种情况下,他应战只会是自取其辱。
正在他为难之时,石桐宇踏前一步,淡淡道:“乔庄主对沧浪主人的武功当真是推崇备至。”
他转头望了梁御风一眼,又道:“我……兄弟梁御风的武功,出自沧浪一脉,自然不差。只是在下不才,却想代他与乔庄主比一比。”
他神色肃然,说起瞎话来面不改色,就是所谓一本正经的撒谎,倒也颇能唬得住人。至少乔氏兄弟都在想,这是夸沧浪主人夸得太过,让石公子不服气了?
乔乐康笑了笑,尚未说话圆场,又听到石桐宇道:“乔庄主豪情壮志,令人钦佩。只是乱世纷纭,有人凭风借力,遂青云之志。可更有轻薄落花随波逐流,大抵不过是出于无奈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是在叹息:“世道艰难,坠茵落溷,各有际遇,又遑论孰高孰低?”
他缓缓抽出长剑,轻身掠起,落到了临水岸边的一块怪石上。
芙蓉性喜近水,宜植池旁溪畔。何况这芙蓉园中,花树不下数百株,落英无数。醉芙蓉花色一日三变,朝白暮红,被轻风吹落水中的花瓣却以开到败了的绛红居多。
不与春花斗芳,不与夏花争艳,芙蓉入秋始开,丽质天成。便是这逐水漂流的落英,也自有三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此际无风,石桐宇伫立在怪石上,临水而立,手提长剑,目视那溪水中零星的落花。
轻薄的花瓣点缀在清澈见底的溪流间,随水而去,毫无滞涩。仿佛毫不留恋,又仿佛身不由己。
霎时间,石桐宇出剑,刺向水中。
剑光缭乱,快得看不清。没人知道他一共出了多少剑。小乔见过他出剑,本以为那次已经够快,但没想到还能更快。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么快的剑,却仿佛轻飘飘毫无力道!
那剑尖与其说是刺入了水中,更像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水面,似触非触,也许根本就没有沾到。因为溪水仍是柔柔流过,并没溅起半滴水珠,涟漪都不曾多出几圈来。
只是水面上的花瓣,却都不见了!
因为它们赫然都沾在了石桐宇的剑刃上……
石桐宇缓缓将长剑撤回眼前,目视那些绛红的花瓣,终于用手将它们轻轻拂落。
落红飘落地上,坠入泥土。
他轻轻皱眉,仿佛为这一幕惋惜。少顷,才淡淡开口:“乔庄主,见笑了。”
乔乐康一直面带微笑,仿佛成竹在胸,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用内力透过长剑,将轻薄的花瓣吸附在剑刃上,这一手算不上如何了得,连小乔也能做到。
于瞬息之间连出快剑,眼力差的人只怕还以为他只出了一剑,这便是常人难以办到的了。
可是,此举最令人称羡的,还是石桐宇明明吸附了那么多水面上的落花,却硬是控制着内力细致入微,没泄露出一丝半点。竟能让最柔软最易触动的水面,没受一丝一毫影响!
这显然是操控内力的精确度,已然达到了精气内敛、浑然一体的境界!
他透过剑身发出的每一丝每一缕的真气,都不曾浪费,精妙以毫厘计,统统是有用的!
这样的计算和控制,只怕唯有踏入宗师境界,真气浑融一体,才能信手挥来这样的神来一笔!
当然,乔乐康知道石桐宇现下还决计没有达到宗师级。
他太年轻了。
他就算皱眉,眉宇间也没有经年积下的褶皱痕迹。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么炽亮。他手中的剑挥得很稳,那么坚决。而可怕之处正在于此——
明明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却能对自己的剑控制到这样精准的程度。这又是何等的毅力和意志力!
有这样天分的人,往往没有他这样的毅力。而有这种毅力的,又不会有这样的天分。
兼具这样的天分和毅力,这少年的前途不可限量!可以想象,假以时日,这少年成为一代宗师几乎是必然!
当今武林之中,宗师级境界的人物屈指可数。不过世外五绝等寥寥数人罢了。
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和一位未来的宗师为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周一休息,周二继续日更^_^
小剧场:
石桐宇:说到做到,一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梁少爷荡漾中:哥哥第一次亲口承认我是他兄弟了耶~
石桐宇:……
☆、化敌为友
乔乐康不由悄悄叹了一口气。
人人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可自己毕竟还不到而立之年, 难道就要成为那个前浪了吗?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一代的少年英雄们, 崛起得未免有点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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