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拉起他,手掌抵住后背心腧穴输入内力,打通阻塞的经脉,又喂他吃了一粒补气养血的伤药。
商荣遭遇一系列打击,见到母亲顿生悲念,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紧紧拥抱。
商怡敏内心抗拒这个儿子,与之亲密接触便觉反感,正要推搡,忽听他在耳畔哽咽:“娘,您受苦了。”
好奇压住了厌恶,她任其枕着自己的肩头,询问:“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进入王宫?”
商荣大致讲述了经历,单单隐去与赵霁决裂一节。
商怡敏听说他曾与蓝奉蝶验亲,总算明白那日郭荣为何责她欺骗,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错谬非她所愿,却又不便澄清,只好将错就错下去。
商荣悲痛的目光一直萦绕在她脸庞,现在他亲身感受到了被所爱之人辜负的痛苦,赵霁仅仅是偏袒王继恩就令他心如刀绞,可想而知,母亲当年受蓝奉蝶骗情骗身会是多么的撕心裂肺。
“娘,您说得对,这些贱人不值得原谅,等孩儿养好伤,一定亲手杀了他们为您雪恨。”
商怡敏没想到他会如此真情实感地维护自己,心下暗喜,伸手摸了摸他的乱发以示嘉奖。
商荣未享受过母爱,得到母亲爱抚很是温暖,回过神来询问她是如何找到他的。
商怡敏说:“那晚说好三日后见面,到了约定时间你迟迟不来,我就怀疑你出事了,可是找不到线索追查。后来在城外俘虏了蓝奉蝶,押着他进宫找柴荣算账,得知你去过那里,又被他派人弄走了,便出宫寻找。那几日武林盟的人恰好在城中集会商量对付我们,前天我发现他们突然分批出城,都奔着东南方而去,似乎在执行什么任务,便悄悄跟踪其中一队人马前进。”
她指一指火场中的焦尸:“喏,就是这些家伙。”
商荣闻言,怀疑武林盟接到了风声,派人结队追杀自己,顺势推测告密人。
商怡敏说:“照情形看知道你行踪的只有赵霁、陈抟、柴荣和符皇后的人,赵霁不会害你,陈抟的心也黑不到那个份上,有我在柴荣不敢加害你,定是他那个贼老婆干的。那女人很不简单啊,和她爹一样,都是权术老道的狠角色。”
她见商荣欲言又止,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商荣吞吐道:“孩儿在皇宫里听郭荣讲了一些事。”
他本不忍戳母亲的旧伤,怎料商怡敏替他开门见山。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和他曾经做过夫妻,他还认为你是他儿子?”
这几天她早做好准备应付这些问题,还打算借机进一步煽动商荣的仇恨。
“柴荣从小暗恋我,这我早就知道,当年我被蓝奉蝶愚弄后心情糟透了,刚好他在身边,看起来又很靠得住,就想凑合着嫁他完事,结果他也是个没良心的。”
她还不习惯撒谎,说起假话腔调明显不自然,可商荣压根没想过要怀疑她,还当她自尊心强,不愿提这些伤心事,愤懑道:“他就是个伪君子,这样的人以后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皇帝,和篡汉的王莽一样,初时都一副圣德贤明的君子姿态,一朝得志本性暴露,定会令天下人深受其苦。娘,我决定了,时机一到就取他的狗命。”
他的转变甚合商怡敏心意,拍着他的肩头夸奖:“你终于认清这些小人的嘴脸了,很好,不过我现在反倒觉得单单要他的命还太便宜他。”
“您有何高见?”
“姓柴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吞并诸国,做大一统的皇帝,咱们偏不让他称心,先在割据政权中挑选合适的人辅佐,一举夺了周国江山,让他的妻儿为奴为婢,终生贫贱受苦,这比单纯要他的命更解恨。”
商荣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宏大,担忧道:“就怕找不到能堪大任的英主,纵观南北各国君王,好像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商怡敏自信道:“无妨,没有人选我们不会另辟蹊径自立为王么?凭为娘的武功和你的才干,什么样的大事不能做?”
她对权势并无渴望,只想彻底搞垮郭家的江山,把仇人全家踩在脚底,让他们生不如死,为此把世界闹个天翻地覆也无所谓。
商荣但求她能顺意,什么方法都愿意尝试,问她接下来该去哪里。
商怡敏说:“我这几个月行走江湖,听说了好些关于赤云老贼的稀奇传闻,现在这个赤云和当年的赤云绝不是一个人,他常年操纵不灭宗大肆散布九州令的假消息,引逗江湖人士自相残杀,似乎正在进行一项复杂的阴谋。”
商荣忙说:“孩儿前段时间与赵霁、陶三春合力杀死不灭宗一个名叫紧那奴的党徒,他说赤云老贼会一种重生术,能借助他人的身体重生,估计那老贼也使用了这种法术,才会变成另外的形态。”
对此商怡敏颇感兴趣。
“赤云八成知道九州令的秘密,若黄巢的宝藏真实存在,得到它对我们的复仇大有帮助,我想先去调查这个老贼头。”
商荣提出随行,被她拒绝。
“你目前武功低微,帮不了我什么忙,遇到危险兴许还要我分神保护,跟着我有害无益。”
理不错,话刺人,商荣垂头沮丧:“对不起,是孩儿太没用了。”
商怡敏并非故意伤他自尊,叹气道:“我本想传你‘炽天诀’,可这功夫修练费时,要想到达一定火候,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好在前些时候我在常山郡遇见一位故人,他有办法让你快速提升功力。”
商荣惊喜,忙问此人是谁。
商怡敏笑道:“就是梵天教的降三世明王云飞尘。”
云飞尘原在大名府隐居,后因不灭宗滋扰屡屡迁避,与商怡敏偶遇时他正在前往辽国途中。
“云飞尘与我有患难之谊,为人也很够朋友,那日我随口问起他的绝技‘玄冥功’,他主动表示他尚未收徒,不想这神功失传,愿意教给我。可是我已练了与之属性相反的‘炽天诀’,不能再练‘玄冥功’。听说这功夫入门艰难,但若是资质优越者修炼,短时间内便可见成效,就问他能不能收你做传人,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六月十五带你到辽都临潢府见他,你可独自先去,你与我容貌相似,他一见便知,定会传功与你。”
“玄冥功”乃梵天教五大神功之一,商荣此前已见识过与之齐名的“炽天诀”、“天照经”、“朝元宝典”和“八荒妖典”,独独缺了这项,眼下有机会习练,自然欢喜异常,追问:“临潢府那么大,孩儿该去哪里找云飞尘呢?”
商怡敏说:“临潢府有座大悲寺,寺内住持是云飞尘的好友,到时你先去找那住持,他会帮你联系。”
她交给商荣一袋金锭和一瓶伤药,约定下半年在临潢府相见,并宽慰:“我在这附近转转,再遇到武林盟的追兵就替你打发了,你只管放心赶路就是。”
有母亲断后自无后顾之忧,商荣再三叮嘱商怡敏小心保重,依依不舍向西北方走去。
细雨恰似一个肺痨病人彻夜呻吟,清晨院内残花铺地,涌入居室的潮气里充满苦涩的香味,那是花魂的怨气,使人添忧添愁。
王继恩披着长袍倚窗而坐,重伤后半个月终于能下地走动,又将养了五日才勉强恢复自理,他望着泥泞里的残花,庆幸自己不复当年的脆弱,否则面对困厄也只能和这些弱小的生命一样随风飘零。
花香里混入一阵药味,他皱起眉头,片刻后韩通端着药碗进来,那日陈抟带着两个受伤的弟子回到汴京,向诸天教的神医求救,二人在州西洪桥子大街的诸天教据点住了三日,之后陈抟送赵霁回汴河大街西巷的住宅养伤,而王继恩则被韩通接到家中,一直住到今天。
按说他是宫里的人,不能在外滞留,奈何郭荣已得知符皇后派人追杀商荣一事,不便与皇后翻脸,却对王继恩彻底改观。不管是否出于被迫,此人的行径都太过阴狠,这样的危险人物绝不适合留在身边。
念在同门的情分上,郭荣未公开惩处,还派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到韩通家里,传旨说:“继恩在宫里受了委屈,朕不忍再难为他,即日起送他出宫,还其自由身。”
变相的驱逐掐断王继恩的黄粱梦,他后悔那日没早点结果商荣,愣是让这福大命大的小子熬到了翻盘。
明明只差一点点,可惜,可恨!
“来,快趁热把药吃了。”
韩通坐到他身旁,舀起药汤送到他嘴边,这些日子全靠他无微不至的照料,王继恩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可是他一点不感动,每当对方靠近,他有的只是无法言喻的恶心,他心底最深的伤口就是这个男人给的,一辈子无法愈合。
“太烫了,搁那儿晾会儿吧,凉了我自己会喝。”
韩通依言放下汤碗,瞅着他竹叶般清瘦的身子,很无奈又很心疼。说来奇怪,当年他只把这人当泄欲工具,任意呼来唤去,而那时的王继恩逆来顺受从不反抗。但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情况渐渐变了,当他习惯王继恩的柔顺和身体之后,也越来越在意他的心思,舍不得欺负他,舍不得他难过,想方设法哄他开心,不知不觉把这不值钱的贱奴当成了掌上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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