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天明子多次下山查探他的消息,了无音讯。
之后,他便归隐山林,安心制毒。只每月初五将毒~药高价卖出,量少却精,千金难买一瓶。
江湖中人一边骂他是个贪财的小人,暗地里却又高价收购,只为无声无息地解决私人恩怨。不少正派之人被人暗下毒手,死于非命却无从查起。自此,天明子的名字在江湖犹如过街老鼠,臭名远扬,人人得而诛之。
而此时,澜沧教却放出话来——若是谁敢对天明子下手,便是与我澜沧教为敌。
澜沧教成立不过数十年,闻名也只有两三年的时日。江湖中人却人人不敢轻易得罪,只因澜沧教教主冥玄沣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就连武林盟主也未有把握赢之。而澜沧教一直属于中立教派,不与正派之人联手,也不和邪教众人打交道,他们杀人全凭个人喜恶,看顺眼的,留下;看别扭的,灭之。
不仅如此,澜沧教高手如林,能人异士甚多,能甘心屈与冥玄沣之下,可见他手段一斑。
于是,澜沧教便成了伙同魔头杀人的邪教。
当然,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天明子对此毫不知情。
两人阔别十五年之后,冥玄沣提着那玄玉葫芦,杵着根半人长树枝,只身一人再次闯入玄霁峰。
“多年未见,兄长可还记得玄沣?”说罢,闪身向后退去,步伐轻盈,似蝴蝶轻舞。
“一别多年,兄弟还是当年模样。”天明子也不闲着,提剑向前挥去,手腕收力,抬腿横扫。
“兄长当年可没用这招啊!”冥玄沣足尖轻点,绕至背后。对那横扫来的剑也不闪躲,只慢悠悠地将酒葫芦的塞子打开。
果然,“咣”的一声,剑应声落地。
天明子大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功夫见长,这酒香也见浓啊!”
冥玄沣亦笑:“兄长好灵的鼻子,这‘三日醉’可是十五年的陈酿!”
两人一如当初,把酒言欢,好不惬意。
“咦?这娃娃那里来的,莫不是兄长已成家?”冥玄沣看着端菜来的小孩惊道。
“我孤家寡人一个,这孩子是我捡的。”天明子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冥玄沣道:“这孩子长得俊俏,不如许给我家那崽子,兄长以为如何?”
天明子大笑两声,说道:“我这捡的可是个男娃娃。”
冥玄沣毫无尴尬之色,只说他长得过于清秀柔和,让人分不清性别。
两人喝的畅快,冥玄沣将这十几年的过往说与天明子听,当天明子听闻他不惜得罪武林正派庇护自己时,大笑一声,说这兄弟没白认下。
冥玄沣在玄霁峰呆了半月余,临别之时,天明子将那把剑赠予他。
那剑长三尺,剑宽半指,剑身轻薄,上刻祥云百朵,双刃散着寒光;剑柄铸造轻巧,形似游龙,上镶血红宝石,好比画龙点睛。
之后,又拿出一翡翠玉瓶:“此药名为‘尽夏’,世间只此两颗,可致命,也可保命。”
知道天明子的性格,所以并未推辞,便将两件宝贝收下。
“此番下山,也不知何时能与兄长再见。”冥玄沣望着他双鬓花白的头发,心中感慨万千。
“你我兄弟,无需多言。”天明子将包袱递给他,“天色不早,你该下山了。”
冥玄沣走出几步,并未回头:“兄长你这玄霁峰的机关我替你好好改造了一番,下山之时,可别乱了方向啊!”
山谷里回响着两人肆意的大笑声,穿入山峰,惊起林间飞鸟。
初日高升,正是一番怡人景色。
第10章 10
“所以先生见到我之时便确定了我的身份?”冥之从水中上来,穿戴好之后坐到奚渊身旁。
“是。”奚渊将烤好的鱼递给冥之,“你与你父亲有七八分相似,而且那‘尽夏’也只有你父亲才有。”
“那先生当时......”冥之并未说完,但奚渊却听得明白。
“其他人我信不过,我师傅信你父亲,我也信你。当时我也确实想为难你一番,让你知难而退,身为澜沧教的教主,你很像你父亲。”
“知难而上?”冥之将手中的鱼刺挑干净,和奚渊的互换。
奚渊看着手中干净的鱼肉,笑道:“是也不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你惹上麻烦。现在,你若是想退出,我会为你把毒解干净,人头的买卖也可不作数。”
“澜沧教的买卖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当是为了先生,冥之也定达成先生所愿。”冥之看他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手指擦过他的嘴角,看见他略显惊慌的眼神,“那么,我想问先生,先生对冥之可有真心?”
看着那人眉头皱起,却一言不发,冥之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先生为我解毒,那赵泉的人头权当酬金了。”
他在心中自嘲的笑笑,心中苦涩却未表现出来。他站起身离去,却被奚渊拉住了衣角。
“我若说有,你信吗?”奚渊低着头,细声问道。
“先生这话可是真心?”他并未转身,他害怕看见他不情愿的神情,害怕那是奚渊为了不想欠着他而故意欺瞒。
奚渊见他不信,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将他转过来,在冥之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仰头在他嘴角留下一吻,复又坐下接着吃鱼,表情愤懑,似是不悦。
冥之站在原地,嘴角传来的温热感还在,夹杂着烤鱼的味道也还在,他摸了下嘴角,笑的咧开了嘴。
看到奚渊红透的耳朵,冥之急忙解释:“渊儿莫怪,我刚刚只是......”
“吃你的鱼。”奚渊打断他,又扔了个果子砸在他的胸口。
两人之后很默契的不再言语,只是脸上未褪下的笑意将他的心情暴露。冥之看着奚渊,将他吃进嘴里的头发别至耳后:“渊儿的头发为何是白色?”
奚渊停下吃鱼的动作转头看他,笑道:“试药的缘故。我一直以身试毒,许是两种药用的冲突了,次日醒来便是这个颜色了,就算新长出的头发也是白色。”
他想起自己次日醒来之时,看见披散在肩头的银发,以为自己中毒,一夜之间年逾半百,可看家镜子中的人还是旧日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看着他笑,冥之也笑。
他不知道奚渊因何而笑。
如果扯动嘴角也算笑的话。
“我们回去吧,念儿和阿七今晚该回来了。”看到冥之干透的衣服和头发,奚渊将一旁的火堆熄灭。
扔掉手中的木棍,冥之从他手中接过竹篓:“好,回家。”
夕阳残存,飞鸟归巢,天空升起一股炊烟,念儿与阿七如约而归。
念儿一回来,便像只恬躁的鸟儿,在奚渊耳边说个不停。先说说山下小镇的热闹,说说他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再说说镇上谁家卖女儿,谁家娶亲招摇过市,谁家娇儿蛮横无理,街头恣意妄为,谁家孩子无人管,流落街头跪地乞讨......
“对了先生,山下李哥家新添了娃娃,小小的,软软的,可好玩了。”念儿托着腮,一双大眼睛明亮的像天空的星。
奚渊闻言放下手中的瓷杯,微微挑眉:“哦~那念儿可曾送礼?”
念儿得意的抬头:“当然,我去镇上可是买了许多玩具给他呢!”
奚渊摸了摸念儿的头,感慨道:“我的念儿果真长大了,明日先生给你做个大月饼如何?”
念儿满心欢喜,再献宝似得将那些木碗碟拿给奚渊看。
冥之接过一个在手中把玩:“这手艺倒是极好。”
“这是自然,李哥的手艺在镇上都是有名的。”奚渊把那些碗碟收拾一番,放进厨房,问道,“阿七呢?”
话音未落,便见阿七从西厢房出来。
“正好,待会便吃饭了。”奚渊轻笑。
冥之朝阿七投去探究的目光,像狐狸一般狡黠。阿七坐在凳子上心想:那里又惹到了教主?
苦思无果,只好去往厨房避难。
晚饭丰盛,香气诱人,一旁三人酒肉入口,冥之看着眼前的白米粥加青菜十分郁闷。
“渊儿可没说不能吃荤啊!”冥之埋怨。
“你下午吃了烤鱼,晚上这些鱼肉油荤偏重,你且将就着吧。”奚渊说着又自斟一杯,语气毫无愧疚之意。
阿七心疼的看了冥之一眼,兀自拿起碗里的鸡腿啃得惬意。
“你竟然还吃了先生的烤鱼!我都好久没吃了!”念儿看着冥之,双眼睁的极大,“如果我也吃到了,晚上喝点粥也心甘情愿哪!”
阿七听闻默默点头,虽然他没吃过。
奚渊低笑,握着杯子的手轻轻晃动:“念儿和阿七若是想吃,便自己去抓些鱼回来。”
“我可不想累着先生。”念儿将空碗递到阿七面前,阿七十分自觉地去给他盛饭。
冥之暗暗腹诽,骂两个小的都是竟这般埋汰他。
“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中秋,该早早起来准备。”奚渊一句话就将众人打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月光洒下,天空繁星点点。一人月下独酌,白衣银发,明眸皓齿,似喃喃自语,轻声说道:“明日必定是个好天。”
远处一黑色身影亦是在原地驻足,眼神幽暗,只隐隐看清他眼中探究。良久,他轻叹一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