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该还给我了,该还给我了!”他看着那人朝他走来,眼泪竟不自觉的流下,他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奚渊闭上眼睛,等待着什么。只见那人从他的体内穿过后,手里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他低下头,看着胸口处的那个洞,没有血流下,也不会痛。他透过那个洞,看到他的爹娘还有秦辉的爹娘站在那儿朝他笑着......
脚下,密密麻麻的虫蛇顺着他的双腿爬遍他的全身,他笑着,看着自己被它们吞噬,空留下一颗头颅在地上滚远。
奚渊迷迷糊糊的醒来,后背被汗水浸湿,不知是吓得,还是热的。
他揭开被褥,脚步虚浮,双腿无力,走的不是很稳,最后趴在桌子上。他替自己倒了杯水,茶壶里的水还是昨日备的,早已凉透,他喝了两口,却又吐了出来。
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茶水和着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滴落道地上,他用力地擦了擦嘴巴,哪有往日的半分儒雅模样。
他翻身坐在地上,用椅子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他暗自庆幸早晨还吃了东西,没在念儿面前失态。
他歇息了好一会,才费尽力气站起来。
走到书桌前,耐心地研好磨,又拿了两张信纸,挑了支往日用惯的毛笔,提笔写了几句。
许是因为力道不足,手腕轻浮,写出的字不尽他意,他揉了又重新写。
反反复复了几次,看着越写越难看的字他苦笑一声,将就着写了下去。
写完之后,他用镇纸压好,放在桌子正中间。
外面雨早已停了,盛开的桂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还残留一丝香气。
他拿了把锄头慢慢的刨着地,感觉差不多时,索性直接趴在地上用手挖。
尽管双手沾满淤泥,他也不在意的在衣服上擦擦,然后再接着挖,直到挖到那两坛酒时,他才停下动作。
甩了甩头上的汗珠,他欣慰的笑笑,把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之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两坛酒搬到院子中的楠木桌上。
他亲自把想做的事都做完后,躺在地上累的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动。
天还阴沉沉的,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雨了?他想念儿也该到了吧!
桂花香里桂花酿。
当时的事仿佛还在眼前,那人笑着说要和他一醉方休的,也不知这次究竟算谁先食言!
换了衣服的他去灵堂上了香,磕了头:“爹、娘,孩儿不孝,奚家在孩儿这儿竟断了香火!不过,可算有一家团圆了!”
然后他将自己的灵牌摆在他爹娘后面,他摸着自己的灵牌,笑的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更结局啦!
第38章 38
旭日初升,被雨水冲刷过的山林多了几分绿意,鸟儿急不可耐的站在枝头高歌,山顶上的人家却寂静无声。
竹叶铺满碎石小道,无人清扫;院内的楠木桌上摆着两坛酒,酒坛上挂着些泥土;酒坛下压着张写了几句话的信纸,却没有落款;井旁还立着两个木桶,一直鸟站在上面,看着努力伸长脖子,想喝里面小半桶的水;厨房内的灶台冰冷,炉火已灭,堆积的柴火安静的躺在角落,等待腐朽;摆在廊下的竹筛里的草药受了潮,长出些白色的霉点......
奚渊躺在床上,双颊凹陷,嘴唇干涩,泛着青紫,他看着窗外,眼中毫无生机。
只见,他动了动手指,从胸口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布,当他看着那块布时眼中才有了光彩。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手指像几根干枯的木头似得,却将那块布攥的紧紧地。
他看向窗前的木架,那上面还摆着那根玉笛,红色的麦穗系在上面,被风轻轻吹动。
他半撑起身子,看着外面的晴朗天,酝酿了一会,才接着动作。谁知手臂没有撑住,从床上摔下。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溢出,竟止不住似得,将他的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
奚渊小心的把那块红布护在怀里,轻轻地拍掉上面的灰尘。
他靠在床边,银色的头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被血染湿的头发沾在他的脸上,脖颈间,看上去分外狼狈。
闭着眼睛,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思绪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念儿推开门,像疯了一般的冲到他的身边跪下。
有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手上,他才睁开眼睛,看到念儿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对着他直摇头。
他轻轻笑笑,想安慰念儿几句,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去来。
奚渊指了指架子上的玉笛:“念儿,帮先生拿一下好不好?”
念儿凑到他的唇边,才勉强听见他说的话,耳廓上不小心蹭上了些血,也不会有人去在意。他把那支玉笛拿给奚渊,放到他的手中。
“念儿。”奚渊摇摇头,把那支玉笛放到念儿手里,“这是先生留给你的。”
念儿将奚渊抱在怀里,小小的,没有温度。他竟不知,他的先生何时竟这般瘦骨嶙峋!
“先生,是念儿不好!是念儿不好!”他抱紧怀里的人,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一般。
他这几日沉浸在失去阿七的悲痛中,完全没有发觉到奚渊的异样。甚至每日还要他照顾自己,要他为所有的一切而操劳忙碌。
他恨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就像那日阿七倒在他的面前一样!一样的悔恨却无能为力!
“不会,念儿很好。”他想替念儿擦掉眼泪,手臂却没能抬起来。
念儿使劲地点着头,握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带着哭腔说道:“先生,白哥哥送了信来,他说过些日子便来看你,你得等他,知道吗?要不他没看到你,又不知道该怎样欺负我呢!”
“真好,我也记挂......记挂着他呢!”他说完又一大口血流出,任由念儿替他清理。
“先生,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别丢下念儿一个人好不好?念儿现在只有你了啊!”
奚渊干咳了两声,摇摇头道:“念儿怎么会一个人呢!念儿不会一个人的......”
“对!对!只要先生在,念儿就不是一个人了。”念儿将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企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给他。
“真冷啊!外面的太阳应该很暖和吧!”他闭上双眼,声音轻轻的,“念儿,落叶归根,先生该回去了。”
“好啊!先生,我这就带你回去!”念儿深吸一口气,粗鲁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他背起奚渊,朝外面走去,脚步急促,“先生,你得睁开眼睛看着,念儿不认识路,你得替念儿指路呢!”
念儿无声的流着泪,此时,他几乎听不到奚渊的呼吸声了。
“却不知这闲云野鹤的神医竟喜欢桂花么?”他看着院中落了满地的桂花无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急不可见的弧度。
可是念儿却没有听见,他一遍又一遍的问道:“先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念儿刚刚没有听见。”
“念儿以后再也不让先生担心了,念儿会好好照顾先生,所以先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不厌其烦的说着,泪水倔强的在眼睛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只模糊了下山的路。背上的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头埋在他的颈间,双手无力的垂下。手中攥着的红布终于被风吹落,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鸟儿扑扇着翅膀飞过,上山的小道一如既往的寂静,偶尔有几只大胆的小动物在树林间警惕地窥视着上山的人。
院门“吱呀”一声响起,一双黑色的靴子踩在铺满竹叶的碎石小路上,惊起歇在木桶上的鸟儿;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挂着一些开败的花,空气中再也没有那浓郁的花香;楠木桌上的酒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压着的信纸上掉落了几片树叶,看不真切;廊下的竹筛里飞出几只小虫,搅扰了里面的草药;床边的地上掉落了一支玉笛,笛身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和红色的麦穗相互映衬着......
那人捡起脚下的那块红布细细瞧着,没有绣花,没有绣字,甚至连边角还是刚裁剪下来时的模样,连边都没来得及收。
他用手擦净上面的灰尘,笑着放进胸前的衣襟里。
打开酒坛,一阵诱人的酒香散开,风吹走信上的落叶,露出两行隽秀的字迹:渊清有遐略,高躅无近蹊;你我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两行清泪打湿了信纸,晕染了墨迹。
喝进了嘴里的酒竟也苦的发涩,但他却觉得却比往常喝过的任何酒都更香醇。
只是那酒偏偏越喝越清醒,越喝心口越痛,教人难受却又不舍得放手......
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激动的回过头,眯起双眼细瞧,看见一人着一身白衣,手中拎着两坛酒,眉头紧蹙,嘴巴紧紧抿着,一头黑发高高束起,精神十足。
原来,不是他的渊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非常感谢小仙女们一直一来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关于这个结局我也是思忖了很久,冥之和奚渊之间的感情是十分纠葛的,一个不敢爱,一个不能爱!他们之间就是冥冥之中的遇见和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