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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皇帝 (匿名青花鱼)


  裴扬风懒得睁眼,漫不经心地摸着他的柔滑的发丝:“你怎么跑到皇城来了。”
  林月白笑嘻嘻地撒娇:“长夜山的别院里没有公子,我呆着烦闷,不如来帮公子欺负那些看你不顺眼的老古董们。”
  “胡闹,”裴扬风曲起手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就你聪明。”林月白捂住额头“哎呦呦”叫着疼,等裴扬风收手,又笑嘻嘻地去搂他脖子。
  林月白身子很轻,窝在他怀里就像窝着一只猫儿一样。
  裴扬风继续看他的艳诗:“一来就拿刀捅我脖子,怎么,在别院没人管你,胆儿长肥了?”
  林月白抿着嘴笑,裴扬风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月白心虚地开始转移话题:“公子你看的什么书?”
  “好书,”裴扬风扔了书卷,把林月白压在身下,吻在他桃花一样的唇上,在唇齿交缠间低喃,“我慢慢教你……”
  那是景灏十六年,先帝还在位,裴扬风刚被从宣武侯升成了宣国公。院里桃花开得绚烂之极,花瓣蹁跹飞舞,落在林月白柔滑如瀑的黑发上。发梢微微有一点卷,乖巧地堆在裴扬风胸前。
  那是他和林月白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春天。
  裴扬风慢慢睁开眼,怀里是空的。树上没有桃花,几片枯黄的树叶孤零零地挂在枝头。
  一个轻软沙哑的声音响起:“国舅今日未去祭拜太后。”
  裴扬风缓缓坐起来,脚下满地的酒坛丁零当啷碰撞作响。叶栖华刚从皇陵回来,穿了一身素白的孝衣,连发饰都是白玉的。
  叶栖华那日被裴扬风伤到了嗓子,说话时仍牵扯着几分痛意。他看到裴扬风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于是缓缓走到了裴扬风面前。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叶栖华微怔,举起手在裴扬风面前晃了几下:“国舅?”
  裴扬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用了些许凶狠的力道:“为什么要穿白衣?”
  叶栖华感觉手腕快要被裴扬风掌心的温度烫伤了,他虚脱地跪在了裴扬风双腿间,皱着眉说:“今日是太后忌日……”
  “不许……以后不许穿白衣,”裴扬风紧紧攥住他纤细的腕子,“你这个样子,太像月白了。”
  叶栖华曾经听过这样的话,同窗的伴读开起玩笑来不管不顾:“六殿下,宣武侯宠着的那个鲛奴,长得和你好像。”
  像吗?
  因为这句话,叶栖华特意找借口去了好几趟侯府。府中下人不敢拦他,让六皇子一路冲进了内院。
  那棵百岁桃花在微风中扬起漫天花雨,桃花树下白衣黑发交缠在一处。林月白一条白到耀眼的纤细长腿从衣摆下露出,蛇一样缠在裴扬风精壮的腰身上。
  叶栖华那日狼狈而逃,跑回皇宫里给自己灌了一大壶凉茶。
  从此他梦里不再只是和裴扬风纵马天涯,开始生长起缠绵缱绻的桃花。
  不过数载时光,宣国公府成了宣王府,林月白衣冠冢里的绸衣都烂成了灰。仍是那棵桃花树下,喝醉的裴扬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带着浓重的酒气吻了上来。
  叶栖华僵在了原地,他仿佛又陷入了少年时的春梦里。
  裴扬风吻得温柔又蛮横,在唇齿交缠间低喃:“月白,你回来了……”
  叶栖华心口细小的刺痛渐渐连成了一片,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这张和林月白像了七分的脸,若非如此,便不会承受这般温柔缱绻的煎熬。
  瑟瑟秋风里,衣服被一件一件褪去,下身被撕裂的痛楚让叶栖华神智有些模糊。
  裴扬风仍用手掌蒙着他的眼睛,一边律动一边低喃:“月白,月白,月白……”
  叶栖华在疼痛中昏死过去。
  他想:裴扬风还未醉到分不清身下的人是谁,若当真把他当成了林月白,又怎会对他如此残忍。


第二章
  秋雨落在琉璃瓦上,滴答滴答敲得恼人。
  年轻的皇帝惨白着脸色,咳得厉害。
  宫人端着药碗,脊背弓成了弯曲的树枝,碗里褐色的药汁一点波澜药也没有。这让叶栖华恍惚感觉给他端药的是尊石像,或者是个死人。
  庭院里堆积的落叶开始腐朽,腐烂的味道混着泥土和雨水钻进鼻腔里,叶栖华轻声说:“把院子里的叶子都扫了吧,我闻着那味儿难受。”
  宫人脊背弓得更深,平静死寂的声音拉着长而尖锐的调子:“是,陛下。”
  裴扬风来到皇上宫中的时候,看到宫人们正在大雨中清理着树根缝隙里的枯叶。
  宫人们手上沾着土,膝上全是泥,惶恐不安地跪在石板上,雨水在他们膝边拍打出一朵一朵的细小水花:“见过王爷。”
  副将撑着伞,裴扬风在伞下皱眉:“这么大的雨,都挤在院子里干什么呢?”
  宫人们跪得更低:“王爷,陛下不想闻到院子里的枯叶味,命我等清理干净。”
  裴扬风不悦:“都回去,换身衣服喝点姜汤。这深秋时候最怕有人得伤寒,一传二二传四,真闹起病来,这冬天整个皇宫谁都别想消停。”
  宫人们柔声应着“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叶栖华喝不下药,恹恹地靠在床头看书。
  宫人掀开一半珠帘:“陛下,宣王殿下来看望您了。”
  叶栖华微怔。那日被裴扬风折磨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可心口却痛苦地漂浮出一丝雀跃的希冀。好像……好像这片死寂的皇宫中,真的有什么鲜活的、值得他开心的东西,扎根在冰冷的秋雨中生根发芽,开出暖融融的花来。
  可是错觉终究是错觉。
  裴扬风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蛮横地闯进暖阁中,眼神冰冷笑容讥诮:“陛下不亏是陛下,哪怕做了阶下囚,也是一等一娇贵难伺候的阶下囚。”
  叶栖华猜不出裴扬风为何发怒,又在指桑骂槐什么。他太冷了,裴扬风身上的水汽冲进他鼻腔里,难受的喉咙和肺又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裴扬风满心因暴躁和积攒的嘲讽说不出口了。叶栖华削瘦的肩膀颤抖着,黑发散乱地搭在肩头,眼角的泪珠让那双冷漠尖利的眼睛带了三分柔媚的艳色。
  恍惚间裴扬风又想起了林月白。
  林月白身子不好,每到换季的时候都要病一场,靠在他肩上一边咳一边努力赶他走:“公子……咳咳……你别在这里……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也是这样修长整齐的眉梢,清冽如水的眸,略显削瘦的脸颊和对比之下格外丰润柔软的唇。裴扬风忍不住抬起手,粗糙的指腹轻轻触碰那瓣柔软。
  叶栖华抬头,裴扬风温柔恍惚的神情比那场无情蹂躏更加让他痛苦,叶栖华明亮的眸子忍不住露出冷笑:“国舅怎么痴了?”
  裴扬风如梦初醒,有些嫌恶地抽回手。
  他不喜欢看叶栖华的眼睛,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戾气。那不是月白,他的月白永远柔软清甜,就算恼了,也是有甜又软的怒气,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把他抱在怀里亲一口,再亲一口。
  可他的月白不见了。他的月白死在了长秦关外,尸体混在支离破碎的三千士兵中,裴扬风再也找不到了。
  裴扬风恨极了叶栖华。他在皇室旁支宗亲里挑好了年幼好控制的皇子,随时可以让叶栖华急病驾崩。
  可病怏怏的叶栖华那样虚弱柔软地在他面前仰起脸。
  裴扬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偏偏叶栖华这张脸,像极了他的月白。
  叶栖华怔怔地看着裴扬风,他倨傲之下那点稀薄的愧疚终于还是把嘲讽堵在了喉咙里。
  罢了,从一开始,就是他做错了的事。
  宫人们早已退出了暖阁,那碗冷掉的药孤独地躺在桌上。
  裴扬风端起药,衣衫沾着秋雨湿意坐在了床沿,把药碗递到叶栖华唇边:“把药喝了。”
  叶栖华沙哑着嗓子轻声说:“药凉了。”
  裴扬风冷笑:“要微臣换一碗滚烫的药给陛下端来吗?”
  叶栖华微微苦笑,把那碗冰冷的药汁一饮而尽。冰凉苦涩的液体在胃里不适地翻腾,叶栖华不动声色地捂住腹部:“国舅冒雨而来,可是有什么事?”
  裴扬风放下碗:“兀烈国的通商书信已经送到,附带了今年冬天向我朝索要的粮食和煤炭数量。”
  叶栖华轻声说:“与兀烈国通商之事历年都是由李相国负责。”
  裴扬风说:“微臣今年想亲手操办此事,陛下可允许?”
  叶栖华脆弱的肠胃受不住深秋里一碗凉药,苦涩的味道带着灼烧的酸液挤在喉咙里。他艰难地咽下去,微弱地喘息:“国舅愿意为国分忧,朕……朕心里自然万分欢喜。”
  “微臣,遵旨。”裴扬风手掌落在了叶栖华纤细的脖子上,他久经沙场的手指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
  叶栖华在那些粗粝的掌纹中嗅到了鲜血和铁器的味道,那些味道比最名贵的香薰还要令人如梦似幻。
  裴扬风的手掌缓缓收紧:“天太冷了,陛下身子娇贵,若是不小心得了伤寒,岂不是很容易一命呜呼。”
  叶栖华细白的手指虚弱无力地抓住裴扬风的手腕,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不会……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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