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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原本每夜都有灯笼点缀的王府此时竟一片漆黑寂静,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方才经过一番缠斗的兵器交接声已经被他渐渐甩在了身后,本来以为已经冲出了王府时,左仪才蓦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出去,而是在这里不停地徘徊。
今夜无月,亦无繁星点点,仿佛是配合这场戏一般都藏匿在黑压压的云层中视而不见。
远处依稀有皇宫的阑珊灯火在天际映出一道道微弱的流光,他仔细辨认着脚下的路,才发现这里是一座九曲回廊营造的庭院,这里的门屋幢幢,庭院深草几欲淹没人膝,路况变得崎岖复杂,像是闯入森林中的猎人,寻不到出路。
偶有一阵阵凉风吹过,在这种夜晚,吹拂在人的身上仿佛刺骨的刀刃般,左仪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王府他曾经跟林将酌一起来过,凭着他的记忆力若是想找到出口自然轻而易举,可是……这里一片荒芜,仿佛没有人居住的废弃之地一般。
“嗖”的一声,一个事物仿佛穿透了空气朝着他脚边的深丛中射去,左仪一惊,待到他急忙闪开,那声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胸腔中的心跳强烈的搏动着,几欲跳出喉咙,尽管内心紧张不已,可面上仍保持着最初的冷静和警惕,只是下一刻,又是和方才同样的声音朝着他脚边射去,他连忙躲开,却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
心中无端的烦躁起来,他刚要大吼出声时,此时却仿佛身至漏洞百出的茅屋一样,霎时间有许多的事物带着嗖嗖的声音在他耳边依次响起,像是下雨天遮不住雨水的破茅屋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对于这种摸不着看不见却能听到声音感觉的到它的存在的人,无疑都会心生恐惧,左仪也不例外,方才的一阵风雨过后周身瞬间又陷入了一片窒息一样的寂静。
他有些急躁亦有些惶恐,想起这座王府曾经扩建的流言,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世上也许没有人会去怕鬼神信奉鬼神,可为什么寺庙里的香火却终年不断,因为他们怕的是自己的内心。这种逃不开又解脱不了的内心。往往藏匿着人世间最真实的罪恶,是一片连伽蓝净土都净化不了的污秽之地。
兔子急了会咬人,而人在这种情况下急了往往会慌不择路,正当左仪打算朝一旁的栏杆翻过去时,身后的黑暗里依稀闪过一片烛火,动作蓦地一滞,左仪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就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他心下一惊,却耐不住好奇心想要去一探究竟,这时身侧突然有一簇火苗闪过,左仪立马转头看去,可就在下一刻,一支带着破风声的箭矢朝他猛地射来,像极了他那日在中场上见到的情景。
几乎还没感觉到疼痛,左仪就觉得身子一仰,被射来的箭矢带着一股大力摔下了栏杆。
*
“王爷,他似乎是昏过去了?”
周围的檐角里依次点燃的纸灯笼在凉风中摇曳,发出微微的响动。
一旁的晋元毅命手下上前将左仪架了起来,喻尝祁将拿着长弓的手递过一旁,再低头一看,淡淡道:“受惊过度昏过去了。”
紧接着伸出手往他领襟探去,手下的人一惊几乎是立马醒了过来,刚要动弹却猛地被那两个人扭住了臂膀,此时被穿透的痛苦十分清晰的传了过来,左仪几乎是怒火冲天的瞪着喻尝祁。
后者坦然的打开方才拿出的信函,微微泛黄的纸页在灯火下逐渐展开,露出了一行行清晰的字体,上面罗列的事物几乎一览无余,细细看了几眼,喻尝祁将纸折好交给一旁的晋元毅,“去吧,你知道怎么做!”
“是!”晋元毅颔首领命,随后带着其余的人马离开了这里。
风声过后,左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喻——尝——祁!”
喻尝祁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那些灯笼里的烛光将庭院照了个透彻,左仪直到现在才看清楚自己原先站着的那个地方都落了一地的石子,那些杂草叶子上都有石子穿磨打过的痕迹,只可惜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喻尝祁在戏弄他!
突然间觉得愤怒又有些想笑,左仪看着他讽刺出声:“为了得到这封信函你装的累不累?若是我没猜错,你又是为了那位对吧?可怜你堂堂一个王爷,做事事无巨细,却偏偏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简直就是个笑话哈哈哈!”
“说完了?”喻尝祁看着他一通狂笑,静静地道。
“没有!”左仪瞪着他,“喻尝祁,你就真不怕被人报复么,你可知道你这次插手此事后,若是那人哪一天弃了你,你会有多惨?”
“你是在威胁我?”喻尝祁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不过,若是等到他哪天弃了我,也许你们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你!”没等左仪说出口,身后的两个侍卫已经将他押了下去。
*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夜色中,赭红色的衣角在夜风中翻飞,身后的光影撒下一地的清寒,他忽然觉得有些冷,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玉楼金沙雕刻的飞檐翘角,那里是皇城的中心,亦是这个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身处高位的人握着无上的权利,可他的脚下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一步步走上来的?明明哪里那么的肮脏,却偏偏有一群人趋之若鹜的去争抢。
高处不胜寒,周立宵,你不觉得冷么?
作者有话要说:
伽蓝 [qié lán]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的伤可好些了?”周立宵抬眼看向殿阶下一身赭红衣袍的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多谢陛下关心,臣已经无碍。”喻尝祁垂着头,面色微微有些不善。
看了他半晌,周立宵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一阵温热的感觉触及到皮肤上,喻尝祁一惊,刚要躲开,周立宵却已经拿开了手,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此时的语气柔了些许,多了几分关怀,“你身子这么凉,是不是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不如朕找几个太医给你瞧瞧,开些大补的药材?”
喻尝祁有些不自在的道:“臣一向如此,陛下……”
“你整日对朕如此疏离,是因为恨朕么?”周立宵看着他一副如避洪水猛兽般躲不及的样子,面色隐隐有些不快。
“臣……”
“算了。”周立宵移开了眼,负手看向一边道:“是朕太敏感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朕只是有些怀念你以前的样子。”
“……”喻尝祁突然有些无语。
“昨夜的事都妥当了?”周立宵静了半晌又道。
“已经办好了。”想起昨夜左仪的话,喻尝祁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
周立宵要他办的事他从来不细问也更不会去违背,因为不论这人是利用他也好真心对他也罢,他都觉得无所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觉得心底有些发冷,有些无力,甚至想要去逃避,就像是你面对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黑漆漆的看着你,让你有种被一览无余的无力感,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暗里会伸出一只手把你拖下去,让你永远都翻不了身。
“那便好!”眉梢挑起,周立宵有些愉悦的勾起了唇,“有你在朕身边,朕一向放心,只不过最近先不要透露风声,等时机成熟了再做打算!”
“是。”喻尝祁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人有些单薄的身形,周立宵拿过一旁的黑色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最近天凉,你自己注意些,朕自从登基以后,身边就只剩你一个人可以说说知心话了,若是你在出了什么事,你让朕作何想?”
喻尝祁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黑色的大氅披在肩上,有些沉却暖融融的,只是他的身子却一直紧绷着。
之后周怀绮又交代了几句话便让他离开了,守在殿门两边的宫婢见状向他行了一礼,迎面扑来的冷风却带着一阵阵不可阻挡的寒意扑在身上,脸颊被风吹得生疼,喻尝祁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一片宽阔的广场只觉得避无可避。
“王爷,今儿走的这么勤,不多待待了?”在殿外守着的李荣举一见他出来,立马凑了过来,待看见他身上披着周立宵御用的大氅时,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立马就只剩一条缝儿了。
喻尝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这个宫里误会他和周立宵关系的人多的是,只是至于他们如何想,想到什么程度却跟他无关。
伸手解下颈间系好的丝带,喻尝祁看都没看的将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然后扔进了李荣举的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待穿过那一座座高耸的宫墙,走出那层层叠叠的宫门时,喻尝祁才恍如大赦一般的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只是胸膛间却似有铅块沉积,压的他疼痛难抑,扶着朱墙走到一处隐晦的角落,微微弯下腰喘息着,止息间只觉一阵沉闷难受。
低下头干呕了片刻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才想起自己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都没怎么好好的吃过一顿饭,胃里空落落的,身上也一阵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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