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见颜珣一副委屈模样,一面慢条斯理地以指尖梳理着他的发丝,一面软声哄道:“阿珣,我是喜欢你才吻你的。”
颜珣仰首要求道:“那先生,再我吻一下。”
萧月白含笑道:“阿珣,你先阖上眼去。”
颜珣乖巧地阖上了双目,萧月白的双唇一贴覆过来,他便松开了唇齿,下一瞬,有一吃食从萧月白口中渡了过来,他轻轻一咬,外壳爆裂,里头的蜜浆便流淌了出来,满口香甜。
“是羊角蜜。”颜珣睁开双目,将口中的羊角蜜用尽了,向着萧月白摊开手去,“先生,还有么?”
萧月白歉然道:“只余下这一个了,旁的被我吃掉了。”
“好罢。”颜珣也不计较,捉了萧月白一只手拢在掌中,“先生,师将军如何了?”
“不出三日,师将军定能从牢房中出来,阿珣,你放心罢。”萧月白任由颜珣拢了一会儿,便抽出手来,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纸包的羊角蜜,又取出一个送到颜珣唇边。
这羊角蜜外壳为面皮所制,又撒上了一层雪白的糯米粉,里头则是以蜂蜜与白糖调制出来的蜜浆,因这蜜浆十分黏稠的缘故,咬上一口便能牵扯出密密的糖丝来。
颜珣欢喜地用着羊角蜜,唇上沾染了糯米粉:“先生既如是说,我自然放心。”
萧月白拿着牛角梳为颜珣梳发,手势轻柔,末了,系上了鸦青色的发带。
颜珣伸长了手拈着一只羊角蜜,轻触了下萧月白的唇角,萧月白张口吃了,又探出舌尖来舔去了颜珣指尖的糯米粉。
颜珣指尖微颤,磨蹭着萧月白仿若涂了唇脂的唇瓣,偏生这时,一小厮在门外道:“殿下,你的牛肉面是要送到饭厅去,亦或是送到殿下房中?”
颜珣不答,先问萧月白:“先生,你可用过午膳了?”
见萧月白摇首,他以食指点在萧月白唇上:“且送到饭厅去罢,再要厨娘做蒜蓉蒸虾、排骨年糕、白灼油菜以及白萝卜肉圆子豆腐汤来。”
他每说一道菜,便在萧月白唇上点一下,又赞赏道:“先生的唇瓣很是柔软。”
萧月白失笑:“阿珣,你的唇瓣亦十分柔软。”
颜珣一派天真烂漫:“远不及先生。”
萧月白抬手揩了下颜珣唇上沾染的糯米粉,又指了指余下三只的羊角蜜道:“阿珣,你还要吃么?”
“先生喂我可好?”颜珣凝望着萧月白,一双端丽雅致的眉眼弯弯的,满是笑意。
萧月白喂颜珣吃尽了三只羊角蜜,方要收回手去,却被颜珣以齿掐住了指尖。
颜珣将那指尖好生噬咬了一番,才松了去,又用手缠住了。
颜珣拉着萧月白在软榻上坐了,将萧月白的左手捉了,一指一指地抚弄着:“先生,我适才做了个梦,我记得不甚清楚,就记得先生入了我的梦来。”
萧月白勾唇笑道:“却原来我的阿珣这样喜欢我,连做梦梦到的都是我。”
“我喜欢先生。”颜珣坦率地道,“五日前,我与父皇打赌,我从未想过我会输,因为先生同我说过这两日赵家要反,先生所言必定非虚,我还想着待我坐上帝位,定然不让先生离我分毫。”
“我定然不会离你分毫。”萧月白反手握住颜珣的手指,垂下首去,一一吻过指尖,又顺势牵了他的手,“阿珣,我们去用膳罢。”
俩人一道去了饭厅用膳,外头的雨水愈加暴戾,未有停歇,奇的是待第一道蒜蓉蒸虾上来,却是乌云消散,雨过天霁了。
第109章 合·其一
一日后, 辅国大将军师远虏勤王有功,却无辜被诬陷为谋反而入狱一事天下皆知,无数百姓长跪于宫门外, 求文帝释放师远虏,未果。
又一日,有十数位五品以上官员亦联名上了折子为师远虏请命。
期间, 也不知是谁人编了一歌谣, 直指文帝昏聩,沉迷女色, 不理朝政,任人唯亲, 以致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这歌谣迅速传播了开来,下至市井小儿上至宫中妇人都有所耳闻。
文帝原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为与陈氏姐弟淫乐更是服用了壮阳之物, 自赵家谋反当日起便夜夜发噩梦, 精气神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见得这许多的折子, 又听得李畴禀报宫外的情形, 生怕激起民怨, 严令彻查撒播歌谣之人,同时释放了师远虏, 并命师远虏从今往后,若无召命不得回京,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师远虏即日率领折损了近千人的大军返回边关, 出城之时,百姓夹道欢送。
又俩日,颜珣奉文帝之命,与周惬一道查抄赵家。
颜珣行至书房,欲要查查可有暗账等物,他将架几案上头的书籍一一翻阅,及至一《淮南子》之时,却不慎错手将这《淮南子》往里推了去,怪的是这《淮南子》已然抵着架几案了,为何还能往里去?
他索性将《淮南子》推到底,那《淮南子》以及旁的书籍竟即刻翻转了过去,而后一暗格刷地跃了出来。
他略略一怔,细细看去,这暗格里头藏着的乃是成色十足的金条,他将金条尽数挪开,金条底下压着的不是旁物,便是他要寻的暗账。
这暗账上头记载着何人何时何地行贿及其所贿赂的金银数量,他翻过几页,居然在这暗账里头发现了韩莳的姓名!
他骤然双目圆睁,阖了阖眼,再去看,“韩莳”两字仍旧死死附在细薄光润的澄心堂纸之上——韩莳,天承二十九年,七月初六,刘记茶楼,五百两白银。
假若暗账为真,那么行之向赵曦行贿究竟是何所图?
赵家贮藏粮草之地尚且不知,京城已因稻米短缺而米价飞涨,萧月白故此稍后一步,才至赵家。
他听闻颜珣正在书房内,不紧不缓地去了,甫一进得书房却见颜珣低垂着头,在看一册子,双手轻颤。
颜珣虽然爱冲着他撒娇、耍赖,但素来沉稳,而今这副模样,恐怕是出了甚么要事。
他见左右无人,低声唤道:“阿珣。”
颜珣闻声抬起首来,望向萧月白,一双端丽雅致的眉眼俱是惊色。
萧月白取过颜珣手中的册子细细看了,亦是愕然。
“先生。”颜珣暗暗地扯了下萧月白的衣袂,“我该如何?”
萧月白反是问道:“阿珣,你想如何?”
颜珣目生茫然,声音愈加低了,望着萧月白,复又问道:“先生,我该如何?”
萧月白揉了下颜珣的额发,柔声道:“谋反乃是重罪,这暗账倘若为真,尚不知韩莳是否牵涉谋反之事,亦或是只是行了贿赂。但他若是牵涉谋反之事,为何要将赵家屯粮之事告知你我?”
“先生说得不错,行之定然不会与谋反之事有干系,但……”颜珣蹭了蹭萧月白的手掌心,“但我须得见过行之再做定夺。”
纵使俩人已有许久未碰过面,亦少有书信往来,但韩莳到底曾是颜珣甚为亲近之人,颜珣这般做分明是徇了私,不符律法,只是于萧月白而言,颜珣的意愿才是最为紧要的,故而他只是颔首笑道:“阿珣,你且去罢,此处由我看顾,你问过韩莳便尽快回来,仔细勿要被旁人瞧见你出了赵府,免得惹来事端。”
颜珣踮起脚来,吻了下萧月白的唇瓣:“多谢先生。”
萧月白含笑道:“你我何须言谢。”
颜珣避开众人出得赵府,疾步往韩府去了,赵府离韩府不远,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便立在了韩府门前,方要叩门,凑巧的是大门竟往两边分开了,出来的正是韩莳与韩二夫人。
韩莳下葬当日,韩二夫人便得了失心疯,但一瞧见韩莳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便一日好过一日,早已恢复了神志。
韩莳扶着韩二夫人,轻声提醒:“娘亲,小心前头的门槛。”
韩二夫人笑道:“娘亲省得。”
韩莳见韩二夫人已然跨过了门槛,才抬首去看前路,一抬首,颜珣的身影却乍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颜珣是他心爱之人,但他却不为颜珣所爱。
韩莳心脏一疼,双目登时黯了下去,良久,才颇为不自然地笑道:“阿珣,许久未见了,你今日怎地有空来看望我?不巧我与娘亲今日要上山敬香,无暇相陪,抱歉。”
颜珣觉察到了韩莳的异样,故作不知,而是附到韩莳耳侧,压低声音道:“行之,我有事问你。”
听得颜珣语气肃然,定是要事,韩莳心下一沉,朝韩二夫人道:“劳烦娘亲稍待。”
韩二夫人点了点头,便先进了候在一旁的轿子坐下。
韩莳将颜珣引到府内一暗处,问道:“阿珣,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颜珣细细地端详着韩莳的面容,末了,盯住韩莳的双目,开门见山地道:“行之,你可是行贿过赵家家主赵曦?”
闻言,韩莳吃了一惊,迟疑须臾,方才坦白道:“我确实行贿过赵曦。”
如此,那暗账便是真的了,颜珣双眉微蹙:“何时何地,银两几何?”
韩莳不知颜珣是从何处得知自己曾行贿赵曦的,但他料定颜珣不会害自己,也不作隐瞒:“去年,天承二十九年,七月初六,在街口的刘记茶楼,共计五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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