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厨娘唤他,颜珣又回了庖厨,厨娘利落地取出两只小碟子分别装了些腌黄瓜以及两块腐乳。
颜珣年纪尚小,却素来沉稳,眼前的颜珣面上神情虽一如寻常,但举止竟是慌乱,厨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下吃了一惊。
颜珣从厨娘的眼神之中,便知自己失了态,凝了凝神,才朝厨娘淡淡地道:“劳烦了,天色夜了,你快去歇息罢。”
颜珣说罢,不紧不缓地出了庖厨去。
但他到底是心绪不稳,方才过了大半的密道,他便失手将烛台打翻了去,石阶蕴着湿气,烛芯不偏不倚地笔直撞了上去,眨眼间便熄灭了,连火星子都不剩半点。
他努力地一手摸索着墙壁,一手端稳了食案,每一步俱是慎之又慎,生怕将怀中的白粥撒了。
好容易到了暗室,他额角已泌出了一层薄汗来。
萧月白见颜珣只端着食案,便知他定是将烛台摔了去,也不戳穿,只心中暗叹一声。
颜珣在韩莳床榻边坐了,如同方才一般,将白粥吹凉了些,舀了一勺,又吹了吹,才送到韩莳唇边。
韩莳却不张口,反是笑道:“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旁人喂食,阿珣,我自己来罢。”
“好罢。”颜珣勉力露出个笑容来,将手中的瓷碗与调羹交由韩莳,下一刻,又故作欢快地道,“行之,你病了几日,嘴里没甚么味道罢?你要腌黄瓜还是腐乳,我记得这两样都是你爱吃的,不如都用一些罢。”
韩莳点点头:“那便都用一些罢。”
他食欲不振,纵使有爽口的腌黄瓜与下饭的腐乳,也吃不了多少,勉强吃下了大半碗粥,便顿觉胃中翻腾,只得将调羹往瓷碗中一丢,又将瓷碗递还予颜珣。
颜珣怔怔地接过,方要劝韩莳再用一些,一抬眼,却见韩莳已然躺下了,对着他的只有韩莳因病了半月而消瘦不堪的背脊,他张了张口,还未吐出一个字来,又听得韩莳道:“阿珣,我有些倦了,你与萧先生也快些去歇息罢。”
颜珣的唇瓣轻颤不止,却全然不知该说些甚么,末了,苦笑道:“行之,既是如此,我与先生便不打搅了。”
话音尚未落地,颜珣顾不得食案,脚步慌乱地出了暗室,方踏出暗室,他手中那小半白粥便跌落在了地上,沉于其中的调羹亦随之滑落了下去,清脆作响,碎作一地。
萧月白急急地跟了上去,见状,扣住了颜珣一只手腕子,急声道:“阿珣,你仔细些,勿要伤了自己。”
“先生……”颜珣回过首去,凝望着萧月白,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又扑到萧月白怀中,蹭了蹭,吸着鼻子道,“先生,我伤心得厉害,自此之后,我与行之便不能再如同过去般亲近了,许时日一长,我与他便会成为陌路人。”
萧月白一手轻抚着颜珣单薄的背脊,一手执着一烛台,全然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索性静默不言。
这密道狭长而昏暗,仅萧月白手中的一豆烛火照明,因久不通气的缘故,无须细闻,便有霉味窜入鼻腔,垂首望去,甚至还有翠绿的苔藓从石阶的缝隙挤了出来。
一时间,四下静寂,只俩人的吐息声回荡不休。
萧月白任由颜珣抱了许久,才柔声道:“阿珣,这密道着实是冷了些,我们回房去可好?”
“好罢。”颜珣抱紧了萧月白的腰身,踮起脚来,紧接着阖上了眼去,“那先生先吻我一下。”
萧月白垂下首去,与颜珣唇齿交缠。
俩人回了卧房,各自洗漱了一番,便相拥而眠。
颜珣脑海中尽数是与韩莳的往昔岁月——将吃食偷偷送予他吃的韩莳,在他被韩贵妃鞭打之时,以身相护的韩莳,替他上药的韩莳,为了他与颜玙争辩、动手,甚至被赶出了宫去的韩莳……
诸多情景历历在目,颜珣登地冒出一个念头来:我若是不曾喜欢上先生,可会喜欢行之?
“阿珣……”萧月白觉察到颜珣还清醒着,柔声道,“阿珣,已过子时了,快些睡罢。”
颜珣听得萧月白柔软的嗓音,往萧月白怀里拱了拱,“先生,我方才在思考一个问题。”
萧月白饶有兴致地问道:“甚么问题?”
颜珣答道:“我若是不曾喜欢上先生,可会喜欢行之。”
萧月白思及前世种种,不由紧张万分,一手将颜珣的腰身箍在怀中,一手捧住了颜珣的后脑勺,才问道:“你可是已有了答案?”
“先生,有些疼了。”颜珣抗议了一声,萧月白方要松开手去,颜珣的手却主动覆在了他的手上,“再紧些,抱得再紧些。”
萧月白吻了下颜珣的发顶,疑惑道:“不是有些疼了么?”
“是有些疼了,我可怕疼了。”颜珣以水汽泛滥的双目凝视着萧月白,“但我喜欢先生将我抱紧些,只要能与先生更亲近些,我便不怕疼。”
萧月白被颜珣的言语所惑,即刻垂首含住了颜珣嫣红的唇瓣,吸允了数下,而后舌尖灵活地钻入了齿缝,百般搅弄。
颜珣回应着萧月白的吻,坦率地低喘、呻/吟。
两双唇瓣半晌才稍离,颜珣气息不稳,心口起伏不定,却竭力仰首望住萧月白,表白道:“我定然会喜欢上先生,除非我此生不曾与先生相遇,但纵然我此生不曾与先生相遇,我也不会喜欢上旁人,包括行之,即使行之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上行之。能与先生相遇乃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没有任何事情可与之相较。”
颜珣说这番话时,唇瓣虚虚地击打着萧月白的下颌,吐息亦一点不落地拂在了萧月白面颊的肌肤上。
萧月白直觉得颜珣灼热的吐息势如破竹地侵入了他的肌肤内里,不多时,便将他一身的皮、肉、骨都染上了一层蜜糖。
“阿珣,你可知你是在撩拨我?”萧月白一双桃花眼中霎时流光溢彩,见颜珣一脸不解,他收敛起笑意来,甚是认真地盯住了颜珣,“撩拨得我好想将你欺负哭。”
“那先生便将我欺负哭罢。”颜珣不知萧月白意欲何为,仍是一口应允了。
萧月白轻吻了下颜珣的额角,吐息微热:“你年不过十五,待你再长大些罢。”
颜珣反驳道:“为何要再长大些,十五岁便做不得么?”
“自是做不得。”萧月白将颜珣抱紧些,“阿珣,睡罢。”
“好罢。”颜珣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快些长大,好让先生欺负我,我明日起定要努力多吃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断更的我爬上来更新了,鞠躬.jpg
我要努力日更,我要当一条不辣么咸的咸鱼,fighting
第93章 转·其五
颜珣胡乱地想了一阵明日要吃些甚么, 心绪终是安定了下来,他以双手抱紧了萧月白的腰身,双腿缠住了萧月白的双腿, 直要将自己整个身子嵌入萧月白体内,又用额头蹭了蹭萧月白的心口,将那原本齐整的亵衣蹭得开了大半, 埋首于其上:“先生, 你抱紧些,再抱紧些。”
萧月白顿觉心口的皮肉灼热难当, 依言将手收紧了些,颜珣才心满意足地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颜珣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是被萧月白吻醒的,他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萧月白昳丽的面容, 萧月白一双桃花眼中因还含着少许睡意的缘故, 漫出了慵懒之感, 这点慵懒勾在眼角眉梢, 衬得萧月白顾盼间愈加惑人。
“先生……”颜珣轻唤一声, “先生, 你吻了我几下?”
萧月白起得身来,穿着中衣, 甚是认真地答道:“五百下。”
颜珣下意识地以指尖划过唇瓣,朝着萧月白皱了下鼻子:“先生,你骗我。”
“我原就是骗你的。”萧月白含笑道, “阿珣,起来罢。”
颜珣伸长了手勾住萧月白的一截衣袂,仰首问道:“先生,你究竟吻了我几下?”
萧月白穿妥了衣衫,方侧首望住了颜珣:“我不过吻了一下你便醒了。”
颜珣如同幼童似的掰着手指,向着萧月白比了个四,又比了两个九,不满地道:“那还差四百九十九下。”
萧月白一把将颜珣揽到自己怀中,柔声道:“阿珣,你勿要撒娇了,且快些起身罢。”
“好罢。”颜珣乖巧地应了一声,又要求道,“那先生帮我穿衣衫罢。”
萧月白故意提议道:“骆颍才是你的近侍,我不如唤他进来帮你穿衣衫可好?”
“不要,我要先生帮我穿。”颜珣本性羞怯,穿衣、沐浴之事皆是自己动手,从不劳烦旁人,但萧月白于他而言却是不同。
今日须得与韩莳一道去大理寺见孟愈,萧月白无暇再逗弄颜珣,便拣起颜珣的中衣、外衣,帮他穿了,又俯下身去,为他系上了腰封。
萧月白手部的肌肤每每与颜珣的肌肤相触,颜珣都会觉得心脏略略有些失序,他偏过头去,望向窗外,外头只零星微光,也不知今日是否会是晴天。
“阿珣。”萧月白以一指挑起颜珣下颌,迫使颜珣转过头来,“阿珣,你在想甚么?”
颜珣答道:“我在想今天可会是晴天。”
说罢,他又略显担忧地道:“不知今日行之身子如何了,不知今日行之被刺案可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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