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珍回到房间,端出一盏油灯,把灯油倒在窗户纸上,点了一把火。她站在那儿看着火呼呼的烧着,火把窗户纸一点,窗户纸卷起来,就化成灰。
呼呼的火烧着,万父万母早起觉察到不对劲,走出来疾呼:“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万珍就像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她轻声说:“不要急,也许会烧不死呢。”
万父万母听到万珍的话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生出害怕来。万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十分诡异,无论万母已经问了数遍万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珍都闭口不言。
郑新儿更是回来之后,一直关在房里不出来。门推不开,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万父万母几乎心疑郑新儿在房里有了个好歹。
万珍身说完,盯着火烧的窗户,火被扑灭,窗户上窗纸都被烧干净,甚至木头棱都被烧断了。窗户口被黑绿色的水草层层叠叠的缠绕着,密不透风,根本看不到房间里的一丝一毫。
万珍指着被水草缠绕起来的窗户大声叫:“看,看,她是从水里爬出来找我报仇的女鬼。”万珍走过去使劲儿的用手扯着窗户上的水草,扯断了还会生长出来,一层一层,照旧密不透风。
水草缠绕在万珍的手上,烧断的窗棱划破万珍的手指上的皮。
万珍包裹着手指像是雪一样白的皮脱落下来,就像一层柔软的布料一样,脱落的皮蔓延到整个手掌,如同褪去了一层柔软雪白的布料。
万珍握住手。她心中害怕起来,她这张皮要脱落下去了!
万珍想要去香阁,想要再一次去香阁。
香阁午夜时分照旧没有开门,门口的灯笼没有点亮,香阁中没有灯光透出来。乌白崴了脚,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上不想动,他是越到晚上越精神,白天的时候反而懒洋洋的。
大白猫更精神,守着耗子洞一动不动。到了收粮食的时候,耗子活跃起来,恨不得把田中的粮食粒都搬到洞里。
乌白树上呆着,看到万珍惊慌的朝着香阁前。香阁的灯笼没有点亮,人类是看不到这家香阁开没开门的。
万珍走到香阁前,她想去要敲香阁的门,然而无论走的多近都无法靠近眼前的门。她只能喊:“有人吗,开门啊,开门啊。”
声音挺大的,乌云踏雪崴了脚心里本来就不太高兴,听见万珍在门口大声喊叫更不高兴。他从树上跳下来,对守在老鼠洞前的大白说:“你去吓吓她,把她弄走,回来给你旱烟抽。”
大白精神抖擞的叫了一声,冲了出去,它的身形胀大,转眼间已经有两只猛虎那么大,叼起万珍跑了几步,朝着杂草中一甩,万珍在草丛中滚了几滚。
大白欢天喜地的跑回去,回去的路上太凶猛,把家里的栅栏撞坏了,栅栏卡在它的大头上,像长了一圈头帘。
乌白抬脚把它踹到一边去:“丑死了,小点。”
乌白从腰间抽出烟杆放到大白的嘴里,就听见房门响了。
宴谙推门出来的时候,看到大白躺在地上,四肢朝天,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乌白一脚把大白踹到一边去:“您醒了,是有点吵。”
大白咕噜了几圈停在井口不动,靠着井沿吧嗒吧嗒的抽烟。
宴谙回他:“很吵。”
吵得的小舅舅醒过来,睁开眼睛,然后立刻又迷迷瞪瞪的闭上眼睡了。宴谙倒是睡不着了,干脆出来遛遛。
宴谙又问他:“陶娘和鄱阳湖的老鱼精做的什么买卖?”
乌白拿起算盘拨了几下:“不是什么大买卖,鄱阳湖的老鱼精贼能生,一次要生几千个,老鱼精的媳妇是个黑鲶鱼,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混血,血统不高,样子更不好看,乌漆嘛黑的,孩子一多成妖成精的就更少,老鱼精每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就到陶娘的店里送螃蟹,换些香澡豆回去,把刚出生的小鱼崽放到澡豆中涮一涮,立刻就整个形,换个色。”
从此老鱼精的子孙就改变了命运,从渔民的餐盘中到了福家大院的鱼缸里,池塘里。
果然还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乌白觉得老鱼精应该休妻。
八月十五来送螃蟹的老鱼精今年晚来了几天,八月十五都已经过去了。
说完老鱼精,宴谙在门口又看见客人了,客人的头顶上一块四四方方的地方闪闪发出红光。背着一个竹篓,站了好半天,才升入蚊呐的叫道:“请问陶娘在家吗,我背来上好海物过来看您啦,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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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散
香阁妖粉使用指南
第二十三章
宴谙还没有回答,看到又来了一位站在头顶发红光的那位旁边,大声叫:“陶娘,陶娘,我给您送来一些海货。”接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软乎乎的几条腿的生物,努力挺直了腰,朝着另外两位打招呼:“也是来找陶娘的?”
今晚真热闹。
鄱阳湖的老鱼精也来凑热闹,站在香阁门口叹了口气:“陶娘已经死了。”
他说完这句,另外三个竟然是悲从中来,大哭起来。这几位的哭声各异,哭声有像尖锐的婴孩的啼哭声的,有像驴子吼叫的,有像呜呜的风声的。
总之各种各样,格外嘹亮。
宴谙看了眼窗户,再这样哭下去,就要把小舅舅吵醒了。
龙神几步走过去,拍拍手:“看各位哭的这么认真,脸都哭脏了,我来为众位洗洗脸。”
龙神的话语落下,雨水啪啦啪撘的砸到眼前四位的脸上。四位被浇了个透心凉,哭声立刻停止,都抬起头看向龙神。
龙神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彬彬有礼:“看来是洗干净了。”
老鱼精吐出一口水:“还是您,我这是心里难过,鄱阳湖的湖水出了点事儿,住在里面的鱼虾蟹螺很多变成了妖怪。”
宴谙问他:“这应该是好事,鱼虾蟹螺成为妖怪,鄱阳湖应该高兴。”
老鱼精目瞪口呆:“对对,是好事,不不,一点都是好事啊,鄱阳湖的鱼虾蟹螺成了妖怪是要吃人的。”要知道鄱阳湖湖中的妖怪一向跟人类和平相处,甚至湖中有些妖怪会帮助贫苦的渔民将鱼群驱赶到网中。
但是鄱阳湖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问题,湖中原来根本就不能成为妖怪的鱼虾蟹螺这十几年来快速的成为妖怪了。
鄱阳湖中的鱼虾蟹螺的食物是湖中的水草,小鱼小虾,偶尔也吃人类喂食的鱼食。哪怕是成为妖怪,食物也很少会发生改变,比如老鱼精他的伙食还是湖中央的那一片水草,冬天偶尔去岸上点几道素菜要几个大白馒头改善一下伙食。
但鄱阳湖这十几年内速成的妖怪都是吃人的。
老鱼精很忧愁:“鄱阳湖中吃人的妖怪太多了,人都不来湖中捕鱼了,并且找了很多的道士和尚过来抓妖怪。”
鄱阳湖现在被道士和尚团团围住,每隔几天就要打上一架。天天都没个太平日子。
老鱼精最担忧的是:“道士和尚往鄱阳湖中洒了不少伏妖的药粉,药粉对湖中的妖怪没什么大作用,倒是撒一波,我的子孙死一波,眼看都要死绝了。”
宴谙看他留下两行清泪:“我爱妻的鱼眼都快哭瞎了。”
乌白心中想,早点哭瞎,你也早点换一位吧,你那位真的是太丑了。
尤其是嘴巴,一张口能吞下两个开花大馒头,一张鲶鱼嘴。
老鱼精说的激动,一把拽住宴谙的袖子,鼻涕眼泪犹如喷泉,朝着宴谙一起喷过来,势必要糊宴谙一头一脸。
宴谙利索的掰开老鱼精的手,抬脚一踹,老鱼精一个侧身踉跄,鼻涕眼泪全都喷到站在宴谙身边的乌白脸上。
乌白捂着脸,手中都是黏黏糊糊的鼻涕眼泪。他心中闪过狂风暴雨,竟然觉得十分委屈,也想流出几滴眼泪来。
无奈使劲挤了挤,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乌云踏雪只得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鼻涕眼泪。
龙神温柔谦和的扶起老鱼精,好像刚才踹了一脚的不是他一样:“这应该是鄱阳湖湖神应该管的事,你怎么回来找陶娘?”
鄱阳湖的湖神跟老鱼精是旧相识,是一条水蛇,一直期待有朝一日能化龙,每次鲤鱼跃龙门的时候,它就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但水蛇的理想实现了。老鱼精急得都结巴了:“湖,湖神他,他,带头吃人啊,湖神变成了古怪的妖怪,他虽然还是个蛇头,却长出了龙爪子,龙尾吧,他,他每天都吃人啊。”
老鱼精久居鄱阳湖,吃人的妖怪没见过多少,现在老家里出了这么多吃人的妖怪,着实把老鱼精吓破了胆儿,生怕有一天鄱阳湖被岸上的和尚道士填土埋了。
他认识的妖怪也不多,陶娘是他认识的最厉害的妖怪,所以只能过来找陶娘帮帮忙。
老鱼精一说完,他旁边头顶上有一块红印的妖怪立刻跟着说了一句话。宴谙认识这种妖怪,这是一条鮣鱼。鮣鱼的头顶上有一块红,恰似一方印章,海上的渔民认为鮣鱼头上的这块红印是通向龙宫的敲门砖,抓到鮣鱼后要把头上的红印挖下来朝着海中扔过去,看看能不能敲开龙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