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倾倒是无所顾忌,在床上睡得安逸,有时熄了灯,俩人还要讨论奏折,翟湮寂话少,大多都是皇帝再说,有一次皇帝爷说着说着睡着了,翟湮寂听他呼吸安稳后,起身给他盖好被子,谁知他又醒过来,全然不记得自己已经睡了一觉,兴致勃勃地问:“孤说的,梓潼可记下了?”翟湮寂哭笑不得地说:“臣知道了。”
平日同食同辇还算好的,每每到了晚膳后,熄灯前,要到青鸾池中沐浴焚香,翟湮寂对青鸾池和旁边的乾坤厅大有阴影,沐浴一事免不得又要赤裸相对,想起大婚之夜的香艳之事,他不免生出七分畏惧三分羞愧,不肯跟皇帝一同沐浴,梁婵月怕皇帝不悦,只能拐弯抹角地跟皇帝说,皇后殿下身体抱恙,好在皇帝也没有为难他,分开洗就分开洗。翟湮寂不免暗暗松了口气,那夜怕不过只是祖上规矩,两人成为伴侣的仪式,他不舒服,皇帝也是勉强,过去之后就不会再有了。如此一想,他也开始上心皇帝纳皇妃之事,想要为丈夫挑选些心地纯良的好姑娘。
翟湮寂闻言道:“陛下圣明无处不在,只是这些东西赐给臣家也是无用,我父亲为人寡淡,我……”
戚沐倾一只手摁在他肩膀说:“人到礼到,礼不到人也不必去了。留在宫里陪孤吧!”
翟湮寂歪过头看着他:“……谢陛下赏赐。”
戚沐倾拍拍他的肩膀,浅笑道:“梓潼可知道帝后典训?”
翟湮寂的脸突然就红了,他慌忙转开视线:“臣知道……”
戚沐倾说:“我听闻父皇早年将前五本交给了相父,相父可曾把典训给梓潼过目?”
翟湮寂说:“臣,看到过的。”
戚沐倾说:“这应该由皇后保存,我修书一封给相父,让他交给你可好?”
翟湮寂连忙说:“这是自然,可能是大婚之后一时疏忽忘记了,不必劳烦陛下,臣这回回省,带回来就是……”
戚沐倾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说起来,孤也没看过这典训,待皇后带回来,孤和梓潼一齐学习可好?”
翟湮寂满脸的尴尬:“臣……臣已经学过了,陛下……陛下不用学的……”
戚沐倾闻言叹道:“我与梓潼成婚仅三日,怎么好似相扶持了三十年,今日分别,竟然生出了不舍之心。”
翟湮寂无奈道:“臣不会多待,夕阳下山前,臣一定回来。”
梁婵月在门外清点了三遍物品,确认无误后叫内侍搬运上马车,暮莲想到能回府看望夫人十分开心,迫不及待想告诉夫人,皇后在宫中过的十分如意,皇帝待他比丞相待他不知要好多少倍。很快东西就装备整齐,戚沐倾对翟湮寂说:“你出门之后,家中难免孤寂,听闻丞相喜爱骑马射箭,我从宫里挑了几匹良驹,你一并带回去,也给家里添些生气。”
翟湮寂说:“多谢陛下美意,臣知道了。”
戚沐倾瞧他走了两步突然拉住他说:“不然孤跟你一起去吧!”
黄门官慌忙冲翟湮寂摇摇头,轻轻咳嗽一下。
翟湮寂说:“陛下不可,臣……臣回去小坐片刻,就会回来。”
金色轿撵带着偌大的排场缓缓走出宫殿,皇帝站在城门楼上,眯眼看了片刻,对黄门官说:“去把夏涌铭给孤叫来。”
黄门官连忙低头答是。
振威校尉夏涌铭跟李胜成和孟乔褚不同,他父亲原本也是朝中要员,可惜早逝,夏涌铭没有能当靠山的父亲,升到校尉全靠自己的本事,不仅功夫了得,人也十分豪爽,早在六年前就被皇帝收为影卫,如今更是安插到朝中,名为兵部小将,实则只听命皇帝一人,可谓是心腹大臣。
夏涌铭接到皇命,不出一刻就站到了正宫大殿,给批了一半奏折的皇帝行礼:“小臣叩见皇帝。”
戚沐倾说:“兵部待得还习惯?”
夏涌铭说:“托皇帝的福,十分安好。”心里却吐槽,皇帝明知道兵部是李孟的天下,还要把他弄过去,成心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就是在选后大典上一时失误踢了皇后一脚么,至于这么打击报复么。
戚沐倾点点头:“孤把李胜成和孟乔褚调开,李钰昌和孟孔哲有什么动静么?”
夏涌铭说:“尚书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孟将军这几天看着气着实不顺的很。整日在兵部操练士兵,把人折腾的怨声哀道。”
戚沐倾扬眉道:“那你这个新上任振威校尉想必也跟着受了不少罪吧?”
夏涌铭摇头摆尾道:“小臣本分所在。”
戚沐倾哼笑:“你且在兵部好生待着,若是抓住什么马脚,即刻跟孤禀告。”
夏涌铭说:“小臣遵旨,李孟大军的确不容小觑,一时间难以撼动,不怪二人如此猖狂,另外还有兵权还在丞相手中握着,是不是也……”
戚沐倾点头说:“孤知道,如今皇后已经即位,丞相的兵权早晚都要交给皇后。不必过早劳心这个。”
夏涌铭忍不住说:“臣听闻丞相待皇后十分苛责,大典之日,皇后中毒,保不齐就是丞相作为,丞相摄政多年,如此看来,就算皇后在宫中,也难牵绊丞相野心,陛下还是谨慎的好。”
皇帝摸着手边的玉质杯皿:“丞相虽然摄政,但确无谋反之心,况且如今丞相大权在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跟丞相敌对。”
夏涌铭说:“丞相为人孤傲,在朝中也无党羽,可是陛下不要忘了,他是皇后生父,又从小将琛王殿下养大,三人成虎,比起李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两人皆是他的左膀右臂,绝不可小觑。当日大典上,皇后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不然以他的能耐,我跟李孟两家的少爷,绝不是对手。”
戚沐倾说:“嗯,他从小跟着丞相南征北战,本事自然不一般,我跟他交手过一次,他的本事绝不在孤之下。”
夏涌铭瞪大眼睛:“陛下跟皇后交手?还输了?”
怎么结婚三天就打起来了?哇,这事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啊皇帝陛下!
何止打输,还被人骑在胯下……黄门官感慨道,不知这些被夏涌铭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戚沐倾咳嗽一声说:“比划比划而已。点到为止,丞相虽然苛责湮寂,但是毕生绝学却只传授于他。孤和戚永琛顶多算是学了皮毛。”他微微叹息皱眉,先帝当年驾崩之前,握住他的手让他只信丞相,如今他却越来越看不懂丞相,若真有一日,丞相叛乱,以他的处境,真的能应对么?
第二十一章
翟湮寂坐了轿子没一会,就撩开轿帘说:“停下来,本宫想骑马。”
梁婵月抿着嘴:“殿下,如今您贵为皇后,哪能让您在前面开道?要是磕到碰到,微臣实在是罄竹难书啊。”
翟湮寂说:“梁少卿不说,便无人知晓。”
梁婵月叹了口气:“微臣是皇后殿下的内侍,皇后怎么说,臣就怎么做,只是皇后千万小心点,万一伤了,陛下不会放过微臣的。”
翟湮寂这几日看她跟皇帝说话,仿佛也没有那么循规蹈矩,虽然身在皇家但是礼仪规矩好似还没有相府严谨。又料想梁婵月大约从小就跟在皇帝身边,总角之谊难免随意一些,就想他跟戚永琛,也是长大后在夫人的叱责中才渐渐生出礼仪。
想到就要回去见父母和表弟,他心中还是有些欣喜,走到后面看了看戚沐倾给父亲选的良驹,挑中一匹,翻身跨上,扬尘而去。留下梁婵月在后面跺脚:“我的殿下,臣说的骑马是跟着省亲队伍啊!”
相府本就离朝歌不远,不出几时,翟湮寂就已经到了家门口,梁婵月发了飚,责令队伍快马加鞭,竟然也跟他不分仲伯,赶在他进门后浩荡而来,总算没有给皇家丢脸。
翟慕白带着夫人早早迎在门口:“给皇后请安。”
翟湮寂几步过去,扶住道:“父亲母亲万万不可,折煞孩儿了。”
相府下人全体跪下行礼:“叩见皇后殿下。”
皇内侍从也躬身行礼:“参见丞相,夫人。”
翟夫人反握住儿子的手,眼角几乎渗出泪水:“我的孩子,快走吧,回家了。”
走到内门,戚永琛早就等在那里,他兴奋地跑出来:“湮寂哥哥!”
翟湮寂抿嘴笑道:“永琛。”
李铭蕙在戚永琛身后行礼:“微臣参见皇后殿下。”
梁婵月回礼:“微臣参见琛王殿下。”
两人相视一笑,原是早就认识的。
侍从将厚礼一一卸下,李铭蕙已然成为相府的大管家,指挥着物品摆放。梁婵月指着膘肥体健的几匹马道:“禀丞相,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给相爷预备的良驹。”
丞相伸手摸了摸马背,只觉得皮毛光滑如缎,眯起眼睛说:“陛下有心了。”
夫人预备下赏钱和食物,请宫人们去休息,梁婵月是皇后内侍,被请到主宴上,落座在宴席下位,跟李铭蕙挨在一处。
她定睛一看,不免知道为何皇后对吃穿从不讲究,堂堂相府的食物还不如宫中小官们的,未免太节俭了些,这还是皇后回门,若是平常不知还怎么粗茶淡饭,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李铭蕙,李铭蕙对她苦笑着挤挤眼。丞相草草吃了饭,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离席,只不过他不再动筷子,其他人也不敢多吃。翟慕白清了清嗓子说:“在宫中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