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碗鸡蛋羹,没放葱花,也没放别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光滑滑的。特别平整而完美。
刘旷眨了下眼。待那鸡蛋羹刚放在桌子上,就一勺子就往那大碗上扎了下去。说实在话,这碗鸡蛋羹对刘旷来说,倒是没什么想吃的欲望,看起来就觉得平淡,只不过刘旷此人最大的爱好,便是在光滑的东西上添上一点什么痕迹。比如说空旷雪地上的一个脚印,或者是干净大石块上的到此一游,以及鸡蛋羹上的一个缺口。
如果非要把这个行为定个性,可能就一个“手贱”能勉强形容吧。
可谁知刘旷的勺子刚扎到鸡蛋羹上。对面一面一阵劲风袭来,刘旷只觉得手腕一痛,勺子直接飞了出去。只在那光滑平整的鸡蛋羹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不深不浅的印记。
刘旷抬起头,只见对面的鬼煞低头瞅了一眼碗上不甚完美的那一个印记,抬头看向刘旷,幽幽道:“这是我的。”
嗯?
嗯?!
虽然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但是看着鬼煞的表情,刘旷还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那花离颜凑过来,在刘旷耳边笑道:“抢了门主鸡蛋羹的,你不是第一个,却是在世的唯一一个。”
刘旷扯扯嘴角,发出一个七零八落的微笑。
他心中涌现出八个大字:“瑕疵必较,杀人狂魔!”
因着一条只有鬼煞才有才有钥匙的金链子,刘旷不得不与花离颜朝夕相处,刘旷觉得生无可恋。
这花离颜骚包的很,衣服非得一天一换,这也就算了,花离颜,说怕半夜醒来,被地上刘旷那四仰八叉的睡姿碍眼而失眠后,他便要求在这屋内放上两道帘子。
但这怪异的小客栈一共只有小黑小白两个小厮,而且还一个也唤动不动。刘旷只得承担这一切。除此之外,花离颜每晚都要用热水泡花瓣,这就罢了,他还不许刘旷不洗澡,便勒令刘旷也每天泡,现在还没那么多热水接连泡了两天冷水澡的刘旷,顿时觉得自己的体质简直可怕的坚强!
泡完冷水澡,刘旷瑟瑟发抖从帘子里面出来出来,见花离颜已经穿戴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一张纸,刘旷凭借极好的视力从纸的背面隐隐约约的看出几个字。
刘旷向前挪了几步,问花离颜:“堂主,您说,准备如何得到钥匙。”
花离颜道:“你凭什么觉得我同意了你的想法?”
刘旷低头说道:“堂主自然是为鬼门和门主着想的。”
花离颜笑问道:“那你觉得,我会如何得到钥匙吗。”
刘旷指了指花离颜手中的那张纸:“堂主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花离颜随手捻了一颗葡萄,左手一扬,那纸轻飘飘的落在了刘旷怀里。
刘旷把那纸拿出来一看,那纸上细细密密的,用端正小楷写了一整张。
全是关于莫家庄的事情。
刘旷这才知道,原来莫少华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哑巴。
那本是一个江湖女儿,只因相貌端正,免不了多些是非。
恰逢莫延振下山,于是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那莫延振,见女子相貌周正,便把人带上莫登山。谁知到了莫登山,女子才发现那莫延振已有妻子,儿子都五岁了。
一时间心如刀割,正想悲愤离去,却被被当时的家主莫涯庆赞一声:这女子生的倒好。便这一句,就毁了这女子的一生。
那莫延振不是家主的唯一儿子,要想继承家主之位讨得家主欢心是必须的。便心下一动,直接将女子下了药,送到他父亲的房内。
后来那家主死在了这女子莫少华床上。到底是怎么死的,至今也没人知道。只不过,那女子,变成了个哑巴,连脑子也不太清醒了。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后院子里,生下个娃娃。
这娃娃就是莫少华,莫延振名义上的儿子。
刘旷看完之后,唏嘘了一声:人渣。
“人渣?”花离颜听见刘旷说这两个字,但是饶有兴趣:“这个词倒是有点意思。”
刘旷正准备开口解释,再准备在义愤填膺的感慨一番。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被这两个字狠狠的骂过的。便有些讪讪的随手拿个水杯喝了口水。
“那是我的杯子。”花离颜冷呵呵地笑到。
刘旷立刻把杯子放在桌上,谁知一时没把握好力度,那水杯里的茶水,溅了一两滴在花离颜那条明紫色的腰带上。
花离颜的脸顿时更黑了,他幽幽道:“刘旷,你可知我这回出来的忙,稍微好看些的腰带就带了这么一条…”
刘旷笑了,在心里骂道:公孔雀,不就是见了两滴茶水吗!
但脸上却是一副诚挚的表情:“堂主放心,我一定把您的这腰带洗干净了……”
那花离颜骄矜的点了点头:“顺便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吧。”
刘旷:“……”
这莫少华在屋里,闷了足足有三日。
这三日,刘旷也随花离颜进去了三回。
第一回 进去的时候,那莫少华失魂落魄地做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窗户,花离颜把饭放了下去,便悄悄退走了。
第二回 进去的时候。在上次放的饭丝毫未动。花离颜走上去把窗户打开了。
莫少华黯淡的眸子里被迫映出了窗外的柳树池塘,人群绿地。就连那几乎毫无生气的脸庞,都被那阳光打上一抹暖色,顿时鲜活了不少。
莫少华呆呆的眨了下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花离颜。可花离颜依旧没说什么话,转身就走
到了第三回 ,屋里那两碗饭依旧排列得整整齐齐。
窗户依旧是花离颜上次离开的幅度,可当时嬉笑的孩童已经散去,柳树下又多出来群下棋的老人。莫少华就盯着他们,与其说是盯,不如说是望,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又似乎透着他们,看向更深更远的地方,他的漆黑眼瞳安静而沉默。
花离颜叹了口气,走到莫少华旁边,道:“少华,你身上还有伤,这般糟践自己,难道是不想活着回去,自己问清查事情的真相吗?”
一时间房间特别安静。忽然,莫少华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他开口,声音嘶哑的很:
“……公子…鬼门……知道事情的真相吧?能……告诉我吗……”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慢,仿佛是艰难地从喉咙中撕扯了出来似的。
花离颜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那张纸,递给他。
那张用端正小楷,写尽了一名女子一生苦楚的纸。
莫少华的脸色越来越白,那张纸也在他手中,一寸一寸的被死死的握紧。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爬满了痛苦的血丝。
第20章 发作
那莫少华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但他依旧坐在椅子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花离颜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少华。”
莫少华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面前的花离颜,一下子把头埋在花离颜的身上。
花离颜微微怔了一下,低头只看到莫少华漆黑柔亮的头发,随即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拍着莫少华的背。
莫少华的肩膀忽然抖动起来,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
花离颜拍在他背上的手顿了一下,忽然,两只手都抬起来,轻轻的环住这个此时此刻异常脆弱的少年。
这是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姿势。
少年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他哭的是那么撕心裂肺,似乎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仿佛天崩地裂,山洪暴发,仿佛是原始动物最纯粹的哀嚎,仿佛要把这三天以来,压抑的所有不甘,痛苦,烦闷与委屈全都倾泻出来。
他仿佛还有替他的母亲哭,他的哑巴母亲,他那疯了的哑巴娘,他那在死去最后一刻,看着他的脸,嘴巴弯着笑,眼睛却留下汩汩血泪的哑巴娘,他要把她的把每一分委屈,每一份苦楚,每一份悲痛,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花离颜眼睛看向床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他的手臂缓缓的锁紧,更深地环住了这个痛苦的少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怀里的人哽咽的声音逐渐变小。花里颜低头,发现这莫少华已经睡了过去,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白白净净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
莫少华估计是太累了,整整三天,又吃饭没有合眼并且悲伤过度,在花离颜怀里这么一哭,便直接睡了过去。
花离颜唇角露出一抹的浅浅的笑意,把这莫少华抱在床上,思索了一下,又为他盖上一袭薄被,抬头一看,发现刘旷那厮靠着墙根,摇摇晃晃地,基本上都站不稳,眼睛合拢着,也是一副要睡着了的模样。
花离颜伸出一脚,正准备踹下去,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刚刚睡着的莫少华,于是直接拽着刘旷出了屋,那刘旷被人拽醒,一副睡脸朦胧的,眼睛半睁不闭,一脸茫然,花离颜嫌弃的松开了手,刘旷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啊——卧槽!”
刘旷呲牙咧嘴地大叫了一声——这是醒了。
花离颜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嫌呢…
刘旷眼睛一睁开便看见花离颜那条“稍微好看些的”明紫色腰带,只见整条腰带湿的不行,连同腰腹那一大块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