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荣?”未等言荣说完话,老管家的思绪骤起,旋即大惊道:“原来您就是言公子……”
“???”
“王爷喜欢您的字画喜欢得不得了,不仅屋里摆着,床头,案台前都要挂一幅……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的。”老管家不住赞赏。
言荣糊涂,他的确曾经画过几幅,可权作消遣,还是描摹人家卖不出的画作的,没有什么价值的,根本拿不出手的东西,他也不记得有送给王爷啊。
怕是这老管家记错人吧。
可见老管家满眼的欣赏,言荣便也想回驳,而且他也在心里悄悄地享受了一番被人拥戴的感觉。
言荣不知的是,晋王喜欢的哪里是什么山水,他爱瞧是那山水墨画上几行题词,尤其是落款处,那两个清清浅浅的名与字……
“王爷现在何处?言荣有要事相禀。”言荣未忘正事。
“王爷眼下正于皇宫当值守备,恐怕申时才回来……您若不急,先随小的进府等候。”
言荣算了算,推辞道:“多谢管家,那我稍候再来……”
“言公子慢走。”管家关切道。
言荣脚步虚浮,真真是受不起管家的热情的视线。他担心误事,决定先去皇宫里试试可否见到王爷,若见不到,他再回他府上等候也不迟。
可皇宫地界,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言荣皇城墙底下徘徊不定的,还被一队巡逻守卫驱赶出来。
言荣无奈,只得在宫门前的粥摊上坐着想办法。
正巧午时,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排在宫门外。皇宫守卫在逐一排查登记:“右丞史栾剑鸣家丁。”
言荣不解,问向粥摊摊主:“老哥,皇宫门口的那帮人怎么排起了长队?他们这是在干甚么?”
摊主舀了一碗稀粥递到言荣桌上,见怪不怪道:“皇宫戒严,都好几天了,里面的人不能出来,有些官员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那些排队的都是这些官员的家眷,又是送被褥,又是送吃的,好像是在忙祭典的事情。”
粥摊里的一位客人听见摊主说的,便回驳道:“说是为圣上分忧忙大典事宜,祭祀大典年年有,没见这么隆重,重视到要将人留到宫里。听我宫里的侄女儿说,不是留,是都被困在皇宫里了,前几日西域进贡来的舞女,丢了,正挨个排查呢。”
“排查?”有好奇的人问道。
“怕是那舞女看上哪位官老爷夜奔了呗。”一人使着眼色,不再多说。
“呀是不是,听说那舞女美得跟仙儿似的,看一眼能将魂儿勾了去。”
“听说到时皇上一眼就相中了,她跳了一段舞,舞完当即就要封妃。圣上甚至决定要她主舞的大典,往年不都是贤妃吗。”
言荣粥摊里观望了一会儿,这些家丁将被褥食盒交给守卫了之后,就报备了一声连皇宫门都没入……他想混进去的想法,要破灭了。
他思索一阵,只好作罢,准备回王爷府上等候。言荣正要起身离开,他的余光却瞄到远处皇宫角楼上似有人影。
他眯起眼,定睛看去,那人影居然是裴方静,言荣喜出望外,当下心情明朗起来,赶忙连跑带颠地跑出粥摊。他一路小跑,生怕角楼上的裴方静转身下楼,言荣边跑还边蹦跶,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当然这也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挨近皇墙时,受过一次教训的言荣不敢大声喧哗,偷摸避开巡逻侍卫的视线径直跑到角楼墙底。待言荣近了墙根底下,便用虚声朝上面喊到:“重简!这里!重简……”言荣蹦蹦哒哒朝角楼上的人挥手。
裴方静的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他明显惊住。原本他还暗自鄙夷着楼下有个疯疯癫癫不成体统的东西……可是随着‘那个东西’越来越近,在他眼底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的心口居然也随之越来越热,仿佛那里比他本人还要清楚来的人是谁。
想当然以言荣方才那般的怪异行为靠近皇宫,要避开皇宫全部的巡逻耳目,那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有一队巡卫已朝言荣疾跑而来,单是擅自闯入皇城周边已是大罪,言荣注意到了自身的险境,别无他法,朝裴方静喊到:“帮我进去!”
裴方静似乎没有理解,言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即将跑来的巡卫,道:“皇宫!进去!”
明白言荣的目的,裴方静从腰间直接拽下一块令牌,朝楼下丢来。言荣赶忙捡起来,在巡卫把他团团围住之前,他扬起头,狗仗人势一般将令牌举给他们看。
裴方静居高临下地向那群巡卫们命令道:“让他进来。”
巡卫们亲眼见着方才的一幕,却拿这个明显可疑的人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面向角楼上的男子作揖道:“是。”
言荣可算松了一口气。上了角楼,那群虎视眈眈的禁军终于放过了言荣。
“重简果真是我的福星。”言荣不禁感慨。
“……”
“你在这里,是在等我吗?”言荣看见他的脸,就想调戏他。
哪知裴方静的表情方才还好好的,言荣调戏他完,表情便倏地暗沉下来。
言荣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虽未晓得原因,却慌张起来:“我开玩笑的,重简不是在等我也没有关系……”
他还是不出声。言荣更慌了,胡乱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么庄重的地方调戏你,太不成体统了……”
裴方静此时暗暗道:“若知你会来,我便一早就在这里等着。”
“???”有的时候,这个木桩子说的话,总会不小心戳得言荣心窝窝痒痒的。
言荣明知他并不是在与他调情,不过或许正是如此,言荣才会如此留恋。言荣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他虽未预料,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言荣。
裴方静很享受言荣的投怀送抱,但实在不合时宜,他环住言荣,清咳道:“体统,体统。”
言荣笑嘻嘻地用脸蹭着他的朝服:“一下,就一下。”
裴方静环视了一眼周围,见四周无人,也就默许下去。他摸摸言荣的头:“出了何事?如此莽撞……”
言荣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他犹豫着,道:“重简,可以带我去找晋王殿下吗……”他的笑容十分不自然。
第9章 第 9 章
“顺着这条走廊,尽头左转便是前殿。”裴方静示意言荣道:“我不方便,打扰你们。”
最后‘打扰’二字咬得极为阴沉。
“重简……我真的是有正经事才来找王爷的。”言荣又一次解释道。
“嗯。”裴方静哼出一声。
嗯个鬼啊!他阴沉的表情明显是认为他言荣在欲求不满,千里送菊。他言荣就除了那事便不会干点正经事吗!
“我回来找你”言荣觉得委屈,道:“之后你可以验身。顺便将令牌还你。”
言荣不想让这个人将他想得是那么……那么龌龊。虽然他是个男妓,但至少底线还在:“在床帏之外,我从不那个样子。”
言荣丢下这句话便跑了,而裴方静一直目送那个背影拐入前殿,脸上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皇宫大得出奇,言荣不敢乱瞅乱看,生怕惹人怀疑。但他的家常穿着打扮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绝非宫中之人,所以言荣尽量少被人看见。之前有裴方静一路护送,即使身份可疑,别人也不敢造次。没有裴方静的护送的这段距离,还好不远。言荣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见一矮墙中央,有一小门,他方一迈出小门,就看见在前殿换防的晋王。
前殿十分空旷,地砖耀目之白,平铺百里,连一处荫蔽处都没有。言荣前脚踏进去,立马撤了回来,扒着小门,暗黢黢地躲在后面。言荣盯着晋王,琢磨着怎么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对于像谢殷虓这种刀头舐血的人来说,哪怕是再微小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侧门那里冒出的不协调感,一瞬间便被他捕捉眼底。
再一看清,他无法否认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满足感充盈全身。可同时,他的思绪飞快旋转,对言荣擅闯皇宫的行为很是惊惧。他随口嘱咐了几句前来换防的副卫长,装作不经意的往侧门走去。
待言荣缓过神来,希望见到的人已向他走来,并且脸上的神情冷峻。
没办法,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完成小桀的事才要紧。言荣心里暗想。
晋王一把将躲在门后的言荣拉出来,带到御花园后面的小院里。
“皇宫你是该来的地方吗!”四下无人清静,他呵斥道。
“王爷……”言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赎罪道:“奴家深知皇宫庄严,不是奴家这种卑下之人能涉足的地方,实在事情紧急。奴家实在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快起来!腿不好还爱跪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现在什么情况,皇宫戒严你是进来了,考虑过怎么出去吗!被人查出来你擅入皇宫,当是死罪!”晋王尤其受不了这人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俯下身,抚落言荣膝盖上的灰尘:“你可去我府上等我,为何要跑来。”
“是这个。”言荣从怀里掏出藏里许久的另一半书册。
晋王接过去,翻阅了一番,却不见喜色:“就为了这东西,犯不着你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