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胤知道令狐柔嫁了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哪怕他流连烟花柳巷,外人提起他的时候,也是褒奖居多。
这么个俊秀的少年郎,被艳艳的红绫缚住手脚,绑在床头,他的嘴巴里被塞着一团手帕,被口涎浸湿了,以至于吐不出来,也发不出声音。
额头上的红痕,大概是因为刚刚撞在床板上了。
周琅现在也端不出什么姿态来了,令狐柔将他绑在这里,求救无门的滋味实在是绝望的很。
令狐胤意味深长的看了令狐柔一眼,而后将周琅口中的丝帕扯了出来。
周琅方才被令狐柔捏着嘴巴将丝帕塞进嘴里,因为挣扎太过,都刺到了喉咙,现在被扯出来,他拼命的喘气,伏在床榻上拼命的咳嗽。生理的眼泪流了满脸。
“救命——救救我——”
看着周琅满脸眼泪的狼狈像,令狐胤居然觉得并不是很难看。
“舒仪。”令狐胤叫令狐柔的小名。
令狐柔面色生硬。
“他是你的夫君,你将他捆在这里,算什么?”令狐胤也没想到令狐柔会动用私刑。
令狐柔别过头,“是他自己不知廉耻,四处勾引旁人。”
令狐胤没想到令狐柔会说出这么一句。他也是男子,天下男子都惯于猎色,人性若此。现在三妻四妾的男儿何其多,令狐柔身份高于男方,所以才能逼着男子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也不该对自己的夫君如此。”
“哥,我自己的家事,你也还要管吗?”令狐柔争辩,“他既然娶了我,便不能同其他女子在一起——连看也不许!”
令狐胤摇头,对长青说,“将他送到自己房里去。”而后他又瞥了令狐柔一眼,“我今天回来,已经是陪着你胡闹了一场了——他虽没有什么身份,但既然入赘我将军府,出去就是我将军府的颜面。你不要将军府的颜面,我还要。”
令狐柔被斥责了几句,牙关咬得紧紧的。
那边的长青已经将床上的周琅抱了起来。周琅身上都是伤,都是用荆条抽的,没有伤皮肤,轻轻一碰却又疼痒到骨子里去——长青摸到他皮肤发烫,低头只看见周琅红热的面颊,那热度好似一瞬烫到了他心里。
长青抱着周琅回到了他的住处,因为周琅自入赘了将军府以来,都是住在令狐柔的闺房里,自己的住处却没怎么上心过,只有一个洒扫的奴才,这么晚了也早已睡下了。长青将他抱到床上,将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掀开。
周琅的手脚还被红绫缠缚着。
他脸上烫的厉害,自己却没有发觉。
长青弯下腰,先去解周琅绑在背后的双手,不小心碰到了周琅的腰窝,周琅闷闷哼了一声,长青就不敢动了。
周琅的脸埋在被子里,绸缎样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他的手臂被绑的太久,已经有些麻了,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去求长青替他解开——长青实在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也不懂周公子现在百转千回的心思,手上动作只一顿,道了声‘得罪’,就双手捏住红绫,用了蛮力生生将那红绫扯断。
周琅手脚能动的,也一时坐不起来,长青去解他脚腕上的红绫,周琅全身不着寸缕,长青的手刚一碰上去,周琅就踢了他一脚。
周琅的脚也生的白玉一样,被红绫缠着,愈发柔弱动人。
“你出去,我自己解。”因为脸埋在被子里,说话都有些瓮。
长青这一次没有听他的,周琅踢了他几脚,他一只手抓住周琅的脚,抬起来,将那捆了好几道的红绫扯下来。
周公子实在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身上的束缚一去,撑着胳膊拿瓷枕砸长青,“滚出去——”
长青还是当听不见。
这细胳膊细腿的周公子,连个没牙的老虎都算不上,顶多算只小奶猫。
他不听周琅如何如何,将红绫解开之后,又给周琅盖了被子,才出去了。
长青一出去,周琅就掀开被子,哆嗦着双腿站了起来——他连腿都不敢合拢,荆条在他大腿内侧都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痕迹。
他实在是不想动,但是他胸口疼的厉害。
他胸口本来有颗红痣,令狐柔那个疯婆子就非当是别的女人留下的痕迹,生生的用荆条将那地方抽的肿胀起来。
周琅强撑着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水。
茶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了,早就冰凉了。周琅捡了块丝巾,沾上茶水,敷在那红肿的地方,过了许久,那一处才没有那么刺疼了。
直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周公子才是真正的知道了悔不当初的滋味。
第9章 周郎顾(9)
周公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病的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叫令狐柔知道了,自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熬。
伺候他的奴才是个腿脚不太好的老仆,洒扫房屋还好,伺候人这一类的精细活却做不来。周公子从前身边伺候的,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伶俐人,这老仆愚钝不说,年纪又大了,周公子心里尚且还有几分尊老,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伺候。
可他如今一身的伤,衣服都穿不齐整,厨房里的膳食端到屋子里来,他才能可怜兮兮的扒拉两口。
周公子回想自己从前红袖添香的快活日子,又思及当下凄惨模样,可真真是悲从中来。一碗鱼翅羹吃了半个时辰,每每举著,叹息一声又放下。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几回,好好一碗鱼翅羹都冷的难以入口。
而那令狐柔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到傍晚的时候,就派了仆人过来让周琅过去前厅用膳。
周琅衣裳都不敢穿,身上都是伤,就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碰一碰皮肤都觉得火烧火燎的疼。但是令狐柔那边,他又不敢推脱,咬着牙换好了衣裳,跟着仆人前去赴约。
前厅里,令狐胤和令狐柔相对而坐,两人还未动筷,想来是在等他。
周琅就是不认识令狐胤,现在见到他坐的位置,也是该猜测到了他的身份。只是这令狐胤实在和他没有什么干系,他只瞥了一眼移开了目光。
令狐柔脸色有些冷,见到周琅过来,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周琅原本就怕极了令狐柔,昨夜又被这令狐柔那样对待,可不被盯的汗如雨下。
“既然来了,就坐下吃饭吧。”令狐胤也见到了周琅这副模样,穿着宽袍大袖的俊秀青年,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模样实在是惹得人心怜。
令狐胤都这么说了,令狐柔又怎么会有二话,她语气生冷,“坐。”
周琅可不敢坐在令狐柔身边,但是面前只有令狐胤和令狐柔中间摆着一张凳子,他硬着头皮坐下去。
落座的那一瞬,扯到了伤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令狐柔也不是第一回 同周琅用膳,从前两人锦瑟和鸣的时候,周琅亲自为她布菜,但如今这个场景,就是让周琅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令狐柔。
周琅手背上都还有许多红痕,他为了不碰到伤处,穿的宽袖的衣裳,但也因为袖口太宽,手一抬,那红痕遍布的胳膊就露了出来,令狐胤就是没有那个心思,也不小心瞥到了好几眼。
令狐柔的气还没有消,周琅抬手去夹菜的时候,她就故意去夹他要夹的菜,几次之后,周琅只能悻悻收回手。
“怎么不动筷,是饭菜不合胃口?”令狐柔还故意这么刺他。
周琅哄其他女子,蜜语甜言信手拈来,但这令狐柔又和其他女子不同,搞得他如坐针毡,他只能低头回到,“可能是吹了风,没什么胃口。”
令狐柔嗤笑一声,周琅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令狐柔站起身,将袖子挽起来,举着筷子将隔得很远的一道菜夹到周琅碗里,“夫君昨日确实辛苦,该吃些东西补补。”
周琅看到令狐柔夹进碗里的鹿鞭,额上开始冒冷汗了。
令狐柔看到他不动筷,开口催促一句,“吃啊。”那一声,隐隐已有威胁的意味。
周琅瑟瑟的举筷,筷子点着瓷盘。
“既然吹了风,就少沾些荤腥。”令狐胤抬眼说道。
令狐柔没想到令狐胤会回护周琅,当即脸色就阴郁了几分。
令狐胤将周琅面前的碗换到一边,然后吩咐身后的长青新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用膳已经用了一半,周琅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今日是已经无事了,没想到身边的令狐柔忽然道,“今日这一顿饭,是为我哥接风洗尘摆的——我与我哥自小不分彼此,所以不讲那些虚礼,夫君就不一样了。无酒哪里称得上是接风洗尘?”
周琅知道令狐柔是故意为难他,但他有错在先,再大的刁难他也得担着。
“夫人教训的是,倒是我失礼了。”周琅勉强一笑,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既然是你的兄长,那我自然也要叫一声哥哥。”
令狐胤看了他一眼,见这柔柔弱弱的公子站起来,却也是身姿清越,玉树临风。
“拿酒来!”令狐柔道。
伺候的仆人即刻捧了两坛陈酒过来。
令狐柔拿了搪瓷大碗,倒了两大碗。
周琅看着那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喝酒,从来都是用的娇小别致的白玉杯,这么一大碗摆在他面前,叫他心里陡然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