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都能见到那鬼东西,白天周琅都不敢呆在屋子里了,醒了就搬了一张长榻出去,躺在院子里看书。
守在外面的士兵也知道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公子搬过来和将军一起住了,但因为令狐胤的缘故,他们从来不敢和周琅说话,周琅习惯了,也从来不和他们说话。
今天有个当值的士兵,大着胆子走进了院子里。
周琅晚上睡不好,白天看了一会书就睡着了,侧身靠在长榻上,披散的长发和衣袂一同落在地上。
那士兵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站在院子门口呆了半晌,端了热茶出来的长青看到有人闯进院子里,喝令了一声,“谁准你进院子里来的?”
“小人是,是……”
周琅听到动静醒过来了。
长青端了热茶放到桌子上,将周琅掉到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周琅撑起长榻坐了起来,看到院子门口一个士兵正要出去,他开口叫住他,“慢着。”
那士兵以为周琅要问罪,头也不敢回。
周琅睡的头疼,用手托着额角,“你过来。”
那士兵转过头走到周琅身边,也不敢抬头。
“你进来是有什么事?”周琅也没想到这人会怎么听话。
“回公子的话,小人是……是……”因为是低着头,胆子就大了一些,“今日当值的守军。”
周琅记得这个声音,上一回就是他在院子外面和人说军中的流言。
士兵没听到周琅的回应,一直低着的头才抬起了一些,入目只看到落在地上的雪白丝绸和一双绣着竹叶花纹的靴子。他忽然又记起了周琅问了什么,“小人是想请公子帮小人写,写一封家书……”
周琅愣了一下,“家书?”
“下月月初就要打仗了,小人不认得字,听人说,公子是个读书人……”他也是听人怂恿才闯进来了。
这确实是个小事,周琅睡了一会,起来了头疼的厉害,闭着眼睛在揉额角,“那你带纸笔了么?”
士兵没想到周琅会松口,一下抬起头来,见到周琅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周琅以为他没带,“长青,你去拿纸笔。”
长青脸色不大好,但听到周琅的吩咐还是进去拿了。
那士兵看着周琅一直在揉额角,四下又无人,就压着声音问了一句,“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
周琅‘嗯’了一声,却没有说缘由。
说话的功夫,长青捧着纸笔出来了,砚台许久没有碰了,墨池里的墨早就干了,周琅自己研了墨,将纸铺在面前的小案上,“你要写什么?”
那士兵起先不敢说,后来说了几句,就停不下来了,周琅写的是小楷,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那士兵还在说,周琅握着笔转动了一下手腕。
长青看到了,知道周琅手腕不舒服,就冷着声音同那士兵说,“公子还要休息。”
“无妨。”那士兵离家数载,说起那些琐碎的事声音还在哽咽,周琅叹了一口气,“你继续说吧。”
等到士兵说完了,周琅将写好的家书折好,递给他之后就将他打发走了。
长青看他又躺回了榻上,就想将茶端给他,却发现茶水已经冷了。
“长青。”周琅不知道长青现在心中有些不舒服,他看着将暗的天色,“你再去拿两个烛台放到房间里。”
长青应了一声,下去了。
入了夜,周琅白天睡久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勉强睡着了,听到动静又惊醒过来,屋子里点的烛台全都灭了,睡前锁好的窗户也被打开了一条缝,“长青!”
“公子。”门口的长青进来了。
“你见到人进我房里了吗?”周琅声音都抖的厉害。
长青点了烛台走到床边,“公子,没有人进来。”
这一回周琅是真吓到了,烛台他都用灯罩罩住了,风也不至吹灭。
长青看到他在看烛台,“刚才房间里突然暗了,我以为是公子起来吹灭了蜡烛。”
房间里摆着四个烛台,怎么会一下全部灭掉?
周琅本来就怕的很,这一下更吓的不轻。
“我在旁边守着,公子睡吧。”长青坐在了床边。
周琅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四处,才战战兢兢的闭上了眼。
这房间里真的有古怪,从见到黑影开始,晚上房间里总是会发生这样那样奇怪的事。
等到周琅睡着,长青伸手去碰他一下他的面颊,而后手掌覆了上去……
第二天醒来,周琅终于受不住了,让长青去跟令狐胤说房间里的怪事,长青出去之后,周琅就躺在院子里的长榻上看书,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抬起头就看到昨天那个央他写家书的士兵在院子外向里面张望。
周琅招了招手,那人就走了进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周琅问。
那士兵没看到长青,胆子就大了一些,“昨天公子帮我写家书,小人还没有道谢……”
“小事而已。”周琅道。
那士兵看了一眼周琅,又回头望了一眼,周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看到站在院门口的燕城。
那燕城见到周琅望过来,连忙又躲开了。
“这……”
那士兵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昨日周琅帮他写了家书,和他一起当值的那个人四下宣扬,让燕郎将听去了,所以今日他才被燕郎将押过来。
燕城好似也觉得自己方才那个闪躲显得太欲盖弥彰了一些,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
“燕郎将怎么也过来了?”周琅被他方才那个闪躲弄的有些愣。
燕城面皮薄,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是他旁边的那个士兵帮他说话,“公子,燕郎将也是来求你帮他写家书的。”
燕城不识字,但他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肖时卿却认得字,他只是听他手下的人说了周琅代人写家书的事,想见见他,才用着这个借口找过来了。
周琅还欠着上回的人情,怎么都不会拒绝,他从房间里找了纸笔出来,发现院子里只有燕城一个人了,“他呢?”
那人是被燕城赶出去的,但他肯定不会对周琅这么说,“他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周琅点了点头,摆好纸笔。
燕城随便编了几句让周琅写,等到周琅写好将书信递给他,他才恋恋不舍的道谢离开。
周琅看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的叫住了他,“燕郎将留步——”
燕城回过头,“周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周琅追过去,“燕郎将住处还有空房间么?”
燕城怔住。
“这房间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问一问……”
“有!”还没等周琅说完,燕城就一口应下,“周公子是要住吗?”
“嗯,如果方便的话。”周琅这几天是真的有点受不住了。
“方便!”燕城声音都大了些,“方便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藏:第一回 潜进去的是我
长青:后来是我
燕城:捡便宜的是我嘿嘿
云藏、长青:MMP
第64章 周郎顾(64)
燕城领着周琅回了自己的住处,肖时卿今日有事,还没有回来,屋子里的屏风上还挂着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燕城先一步进去,将衣服扯下来塞到被褥下面,又将肖时卿的靴子踢开,周琅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燕城背着手站在屏风旁。
“房间里乱了些,还请周公子不要嫌弃。”燕城说。
周琅看了一眼,屋子虽然狭小,但也算得上是窗明几净。
燕城走到周琅身边,引着他坐下来,“周公子请坐。”
屋子里没有椅子,燕城引着他坐在床榻上,周琅还在推辞,“我衣裳还未换,别弄脏了——”
“无事无事,周公子干净的很。”
周琅听着燕城的话,实在觉得那话说的有些古怪,但没有容他细想,燕城已经按着他坐下来了。
“周公子先坐着,我出去给你倒壶茶。”燕城说着要转身出去。
周琅拽住他的袖子,跟着站起来,“燕郎将太客气了。”
燕城望着周琅心就跳的厉害,“周公子是贵客——”
“我是来叨扰你的,哪里算得上是贵客。”周琅见到燕城站定了,就要松开牵着他袖子的手。
燕城却忽然反过来抓住他的手,只握了一刻,就连忙又松开了,“我还是出去给周公子倒茶。”
这一回不等周琅拦他,他就低着头跑出去了。
周琅心说,这燕郎将,性格也太害羞内敛了一些。
燕城刚好出去了,周琅就看起了屋子里的摆设,但这屋子简单的很,除了一个遮挡的屏风,就没有别的可以看的了,周琅转过身看自己坐着的床榻,这床榻和他睡的不一样,硬邦邦的,周琅掀开被褥一看,发现是一张竹床,他正要将被褥盖上,却看到了一根压在下面的红线,扯出来一看,是个女儿家的鸳鸯肚兜。
燕城这样年纪的少年郎,难免会有些情思。
周琅心中了然,将那肚兜又放了回去。
燕城端了一壶茶水进来,放到桌子上倒满了一杯递给周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