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几场之后,周琅没想到看到了熟人,那颇有些腼腆的肖时卿手持红缨枪的时候,竟也是英武万分。
谢萦怀也看出了周琅面色的变化。
肖时卿一连赢了好几场,到最后令狐胤起身了。
周琅还没见过令狐胤动武,这下连眼睛都不眨了。这一把打的很快,肖时卿接了几招就有些不支了,周琅是个外行,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令狐胤动作又快又狠,周琅有几回都看到肖时卿握着枪杆的手在发抖。
那不是害怕,纯粹是力量的不支。
谢萦怀知道令狐胤的底细,看了一眼就知道令狐胤还是留了情面的,因为他出手多是杀招,现在不愿伤人,那一招一式就发挥不出威力来。肖时卿却不同,他是尽了全力想要赢的,所以在周琅看来是打的难舍难分。
“谢小侯爷,你说谁会赢?”周琅语气里都掩饰不住兴奋。
谢萦怀正要开口,却见令狐胤直指肖时卿胸腔的一枪改刺为挑,将他手中的红缨枪挑开,但是因为那一招力道太大,那红缨枪破空往他们两人站的地方而来。
谢萦怀正要带着周琅避开,没想到令狐胤的动作更快一步,几步踏地,身形有如鹰隼一般,生生将那去势如电的红缨枪生生拽了下来。
这一番变故只发生在瞬息。
周琅明显是吓住了,怔怔的看着站在箭塔下的令狐胤冷着面色,对他道,“周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琅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谢萦怀却忽然揽住他的腰,将他从箭塔上带下来,走到令狐胤身边,笑道,“他有事要同令狐将军说。”
令狐胤面色还有些发白,手中握着的红缨枪枪头还在颤动,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哥哥……”周琅还没见过令狐胤神色这么阴沉的模样。
令狐胤手上握着的红缨枪丢到地上,“过来说话。”说着就转头往旁边走去了。
周琅看了谢萦怀一眼,跟了上去。
令狐胤已经隐隐猜到周琅今天过来是要说什么了,但他还是等着周琅自己开口。
周琅面对着令狐胤总有些踌躇,“哥哥,我今日过来,是想同你辞行。”
令狐胤面色还是冰一般。
周琅没有得到回应,又叫了令狐胤一声。令狐胤忽然转过头,深不见底的眼睛望着他,“你要走就走,不用和我说。”
周琅被令狐胤这个态度噎了一下。
“马已经替你备好了。”说完这一句,令狐胤再不看周琅一眼,径自往人群里走。
“哥哥……”
“还有什么事吗?”令狐胤侧过头,额上血红色的宝石仿佛是沾在额上的血迹。
谢萦怀说,“无事了,劳哥哥费心了。”说完他就扯了周琅的袖摆一下,周琅这一下才像是回过神,又看了令狐胤的背影一眼,就跟着谢萦怀走了。
肖时卿看到周琅本来是想过去同他说几句话的,但他看将军神色阴沉的很,就不敢过去打扰。
令狐胤走到肖时卿面前,“再来打一场。”
肖时卿心里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
第52章 周郎顾(52)
燕城看到被两个人扶着回来的肖时卿时吓了一跳,他身上缠着绷带,有些绷带上还沾着血,看起来凄惨的很,“你这是怎么回事?”
肖时卿摇了摇头,失血过多的乏力让他眼前发昏。
“今日不是小比吗,”燕城还没见过肖时卿凄惨成这个模样,就是三个月前的大比,也没有见他伤成这个样子。
“你倒是说话!”燕城看肖时卿不开口,就急急追问,“谁这么有本事,把你打成这样?”
肖时卿有气无力的开口,“将军打的。”
“将军?”燕城一脸震惊,别说小比,就是大比令狐胤也很少出手过,尤其比了之后还将人伤成这样,“将军为什么会和你比试?”
肖时卿哪里知道,将军同他一连打了几把,前两回他还勉勉强强能支撑个十几招,到后面直接就是被压着打了。况且将军今日很不开心,有几回枪尖儿都贴着他的心口刺过去了。真是只留了让他活命的情面。
“你莫不是得罪了将军?”燕城道。
肖时卿听了他的话,马上反驳,“你别瞎说,将军——”
燕城看他要坐起来的模样,连忙将他按回去,“你再乱动,流血都要把你流死。”
肖时卿被按回床上,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继续道,“我哪里敢得罪将军。”
“那将军为什么几次三番的罚你?”燕城道,“你上一回身上的伤才好了几天?怎么一场小比,回来又是一身伤。”
肖时卿也是有苦说不出,连连叹了几口气。
“你还是继续躺着吧。”燕城也是连连摇头,“我去军医那里给你讨点止血的金疮药过来。”
……
周琅从回来之后,就看着谢萦怀将他那柄华贵的佩剑翻出来重新带到了身上。
“你昨天不是还嫌这佩剑累赘吗?”周琅道。
谢萦怀笑,“累赘总比没命好。”
周琅知道谢萦怀又要提刚才在演武厅的事,从回来的时候,谢萦怀都念了一路了,他本来是真的被吓到了,但谢萦怀好似比他更害怕。
事实上谢萦怀真的很害怕,他刚才那一瞬间,手边什么都没有,看着那红缨枪破空而来,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令狐胤……
“今天也只是个例外。”周琅还反过来安抚他。
“例外?”谢萦怀摸着那坚硬的刀鞘,才觉得终于安心了一些,“如果刚刚令狐胤跟我都不管你,那枪会从你的胸口穿过去——然后你就死了。”
周琅知道谢萦怀也是一番好意,就不再开口了。
“明天我们就走。”谢萦怀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虽然刚才令狐胤的态度冷硬,没有半点挽留。但周琅脖颈上的红痕始终提醒他如果再留下去,可能真的会惹上大麻烦。虽然他现在都想带周琅走,但这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悉,若是迷了路,入夜之后温度降下来,怕周琅会受不住。
周琅始终不知道谢萦怀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
谢萦怀知道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一些,面色放缓,“我多买些丝娟铺在马车上,你要还是疼,我们就在镇子上多呆几天,顺便找些有意思的玩意儿——这军营里太枯燥了。”
“好。”周琅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谢萦怀听到他答应,嘴唇一弯,“那我先回去准备了,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
周琅看着谢萦怀离开,自己在房里也开始收捡起东西来——但他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他最后也只挑了几件衣裳,拿了几张大额的银票和银锭子用包裹包好。他来时准备了许多东西,想着会有用处,但发现来了这里,带的钱都花不出去,更别说其他的了。
周琅收好东西,有些渴了,转过头看到千河不声不响的站在他身后,着实吓了他一跳。
暮色已然四合,千河就站在那暗淡的余辉中。
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周琅放在床上的包裹,“公子,厨房里送晚膳过来了。”
周琅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没什么胃口,你出去吧。”
千河点了点头,退出去了。
千河从周琅房间里出来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阿七这两天都低落的很,坐在床边发呆。
千河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阿七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和千河的关系谈不上疏远,但也绝对不属于亲密,他看到千河在收拾东西,还是问了一声,“你要走吗?”
千河没有回答。
窗边忽然传来响动,阿七转过头,就看到一只灰色的鸽子停在窗栏上。
千河也看到了,他看了阿七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将鸽子脚上系着的信抽了出来。
“你在给谁传信?”阿七问。
千河看完了信,将那卷成一团,放到烛台上烧成了灰烬。
阿七试探性的说出一个猜测的对象,“千叶。”
火舌从纸张舔舐到了千河的手指,他被烫的一抖,黑色的灰烬簌簌落了一地。
阿七已经笃定了答案,他看了一眼千河,开始慢慢往后退。
“你要去告诉公子?”千河看着阿七的动作,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
“公子都放了千叶一条命了,他还敢——”阿七已经退到了门边,“你为什么要给他传信?你不知道他……”
千河打断他的话,“我知道。”
“那你!”
“公子在收拾东西,他要走了。”千河说。
阿七微微一怔。他一点也不知道。
千河看他这样一无所知的神色,忽然笑了,“你看,他不打算带上我们——甚至不打算告诉我们。”
阿七就站在门口,他随时可以跑出去告发面前的千河。
“我也没打算和千叶混在一起。”千河往前走了两步,“我也想恪守本分——但是真的。”他说的是事实,“我也不想被他这样甩掉。”
阿七这两天心里也难受的要命。公子根本不需要他。
“你和千叶……要做什么?”
千河已经走到了阿七面前,他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拖进了房里,阿七没有挣扎的被他拖到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