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时露头,那就替人背了锅了。”沈清冷笑一声。颇为懒散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他正躺在院子里的藤萝架下边晒太阳。缎面的袍子松松垮垮系在身上,隐隐约约显出白皙纤侬的身段来。
“啥?”沈潘愣愣神。
“哎。”沈清叹了口气,倒是挺耐心。“这时候谁希望他死?”
“一个小孩子。谁会希望他死?”
“多了去了。”沈清瞥他一眼。
想着沈潘能开个窍?沈清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二皇子当日被折辱,吊在城楼上那么久可不是白吊的。虽说具体缘由因着顾全到李家那位嫡女的名声给瞒了下来。可盛都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们哪个不知道他被人欺负如斯地步?颜面扫地是小,失节是大。”沈清慢悠悠道,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给自己增添烦恼,等他想出来还不如自己说了。
“这与那上官家的次子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你觉得李家那位是个看重名声的?”沈清挑挑眉。不等沈潘回他继续说道,“那女人是真真儿厉害的。上官家的次子只要捏在她手里。晾她怎么诋毁明玦,明玦都不敢吭声。别忘了。外人都以为上官世子生死不明。那位次子,可才是主角。李荷衣再怎么诋毁,哪里有二皇子偷梁换柱,骗婚□□良家妇女来的严重?有了次子作证,那女人怕是能让明玦生不如死。若是让盛都城里人知道明玦是如此品行不端,奸佞妄为。他的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这么惨?”沈潘神色一凛。
“还有更惨的。”沈清笑笑。阳光照过紫藤萝花架的光影投下来,将他俊透的脸上撒下斑驳。“上官娘娘为何能答应上他的船?”
“十有八九呀,是托他照拂这位小皇子。”
“那他怎么会杀了他?”沈潘拧着眉喃喃道。
那人诡谲狡诈。不知道有多精明谨慎。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为什么不会?那位上官次子若是不袭了爵位,又没死。那位上官娘娘又怎么会死心塌地地帮着二皇子?”沈清聊聊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上官娘娘有自己的儿子,不为自己儿子谋筹,又干嘛要为别人出尽气力不讨好?
“那往日还。”沈潘一愣。这儿子一直都在,上官娘娘怎么会变个态度?
“往日是往日。你还不明白吗?上官娘娘看中的是上官家的爵位。”沈清坐起来,笑盈盈地敲着沈潘的头。
上官娘娘的这个孩子太小了。跟着母族根系庞大的三皇子比不了。和谨小慎微十几年不动声色的二皇子更比不了。她自己又只是个旁系的庶女,没甚根基,请不动上官家的人为她一搏。与其进这腥风血雨的局势,跟着担惊受怕。还不如让他儿子当个安逸世家家主。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这买卖不赔。
“哦。”沈潘任他敲打。点点头。耸了耸肩膀。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沈清看他这么平淡的回应撇撇嘴。一屁股又坐回榻上,继续晒太阳。
“。。。。。。。”
“毕竟。到底是谁下的手。也没人告诉咱们啊。”沈清幽幽道。
“你这话是何意?”沈潘一愣。
“方才不是说了?想杀他的,不止一个。”
“还有谁?”
“你就不能用你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脑子想想?你说还有谁?”沈清白了他一眼。
“李荷衣?”沈潘皱眉。
杀了那孩子对二皇子有利有弊。拿捏的好,自己不仅能全身而退,过段日子平息了热度,当个笑话被人取笑几回就没什么事了。谁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到底怀了什么心思。
可若是拿捏不好。被上官娘娘兔子急了咬人。拼着和他鱼死网破。
那就,算他倒霉。
可这对上官家的当家可不一样。
哎。二皇子担忧的事情那娘们儿会想不到?杀了人,来个祸水东引。别管是谁杀的,只要让上官娘娘相信是二皇子杀的。再添把火。定然又让明玦鸡飞蛋打。
沈潘坐在凳子上思忖。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像是李荷衣做的。
“不知道。”沈清有些迟疑看着他。“若真是他们。那么那对夫妻,可就,太让人惊艳了。”
“我如今看着他们,就觉得,当日上官清颜告诉我们的借力打力,是个权宜之计。”上官清颜仰着头。院子上空天高云淡,春日来,白云薄透,似孤影,像波涛。云卷云舒,变化无常。就像是他们未来的命运。
“或许吧。”沈潘凝神看他。
世家们的力量到底不是他们能够估量的。想李荷衣一个世家小姐都敢将二皇子吊在城头。那皇权在世家面前又想什么?
“可我宁愿相信。”沈清闭上安静。沉沉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帮他们一把了。”
“不用。已经有人顺水推舟了。”头顶传来明琛的声音。
沈清霍地睁眼就看到明琛笑吟吟看着他。
看到他睁眼。更是涎着脸和他共坐一榻。“方才的消息。父皇派他去了边关蕲州。将那里的封地赏了他。”
“赏了封地?”沈清大惊。挺了挺腰,绷紧了身子。“封王了?”
“嗯。”明琛执着沈清的手。一双眉眼里沁满了温柔笑意。“秦王。令他即日就赶往封地去。一旦去了封地,不经传召不得回都。”
“真的?”沈清激动地站起来。静若深渊的眸子也掩盖不了那丝迷人眼的惊喜。
怪不得那么高兴。封了王,去了封地。那便是与皇位没了可能。除非从封地里打回来。
这也是为何,明琛和明玦明明年岁不小,还滞留在盛都。近水楼台先得月。封地再近,也没有盛都近。明琛甚至连封地都还没。
“皇上对那位怎么就忽然厌弃了?”激动只是一瞬。片刻平静下来。沈清幽幽坐下,迫不及待问明琛。
“那事传到了父皇耳朵里。父皇关起门来,气得让他跪在养心殿前一日夜也没让他起来。直言他败坏皇家名声,窝囊极了。”明琛心情愉悦,低沉笑道。拍了拍沈清的手继续说。
“上官娘娘好像和她彻底闹翻了。听说特意去送了个汤。等上官娘娘回了寝宫,圣旨就下来了。”
“咦?”沈清挑挑眉。“是谁?”
动作那么快,做了他们准备做的事情。还能做的那么干脆。直接送了他去边关。
“猜猜看。你绝对猜不到。”明琛嘻嘻笑道。倒是对着一旁的沈潘眨了眨眼睛。
“我猜不到,你又为何刚我猜?”沈清咬牙瞪眼看着他。水泠泠的眼睛里多了些恼怒。一手上去,拧上了他大腿。
“嘶。”明琛猛地吸口气。咬着牙强笑着讨好。“不猜,不猜。是徐玉。”
“徐玉?他怎么?”沈清松了手。对着沈潘看了看。
“这位倒是审时度势,眼光卓绝。”明琛哂然一笑。
“听说上官娘娘的落英殿里前几日闹鬼。上官娘娘便说头疼。后来真的病了几日。宫人说那几日,落英殿里偶尔传来小孩和女子的哭声。过几天就没了。上官娘娘好了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二皇子被扔到边关去,就是她的手笔。”明琛淡淡道。
“他干的?”沈潘抽了抽嘴角。想想那人放荡不羁的样子。是他好像也不奇怪。
“不好说。可文渊侯府抛来的面子,我却不好不接。”明琛神色自若。握住沈清的手,正深情款款。
沈潘知道自己要走了。
千尺高楼颓坯竟也只是瞬息之间。
当年靖国公府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就这样的被他们赶出了京城?
春日阳光尚且和暖。百花绽放,一片绿意。
文清四十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Hhhhhhhhhhhh,发现有个小bug,千里迢迢来改了。
第44章 有难
回了静清院,沈潘还是把这档子事告诉了凤连。
无论如何,前世明玦祸害得最深的还是凤连。直到害了明琼然后被自己一箭夺了命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古来千里作妖的也不在少数。看着吧。”凤连坐在棋桌旁只叹了口气。冷冷清清答他。
“说到这里。”凤连忽然抬起头来。“方才孙子锐来了。”
“他来有什么稀奇。”沈潘皱眉。果然看桌上是两杯茶。“这院子不是任他来?”
“若是他能带来范送的消息呢?”凤连笑笑。心道,这位果然不开窍。
“你说什么。他有消息了?”沈潘脸上一凛,坐在凤连面前。
“看我有甚用?我又不是范送。”凤连嗔他一眼。温声道。
“他。”沈潘踌躇道。“他如何了?”
“挺好。伤已然痊愈了。”
沈潘这才松了口气。挠挠头。脸上掩不住的喜意。嘟囔一句。“这就好。”
“你便不问问,为何范送能从子锐那儿送出消息来?”凤连一哂。看着他憨愣的样子神神在道。
“他们相处的时日多。自然是有法子的。”沈潘不以为然。
“你啊你。”凤连无奈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别开眼去,看着窗外。“春光正好。可莫要负了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