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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 (九秋黄叶)


  “说。说了,我就放了你。”沈潘深吸口气,耐心说道。这个时候就处心积虑想害了凤连的人,也实在是高瞻远瞩了些。
  “公子别问了。就,就当奴才猪油蒙了心。”
  “这么有骨气?”沈潘气笑了。手围拢在胸前,脚一踢,就将小太监踢翻在地。
  “那你就去死吧。”沈潘又是一脚,直直将人踹进悬崖里。
  那人惨叫一声,片刻间就没了声息。
  凤连的毒罕见。有人这时候下了毒,肯定不是心血来潮的。如今看这小太监的作态,只怕是已然被人盯上了。
  沈潘就知道从小太监嘴里套不出话来。
  吃里扒外的东西。死有余辜。沈潘掸掸灰,叹了口气,还是下了山。仿佛轻易要了别人命的不是自己。
  午后阳光没褪,仍旧热得人汗流浃背。沈潘提着个空着的篮子总算是赶在禁卫军换班前出去了。
  “今日里待得挺久啊。”那站在门前络腮胡子的侍卫看他出来打个招呼。
  “劳您了。”沈潘憨厚笑笑。摸摸袖子,摸出串铜钱来。递了过去。
  “好说,好说。”络腮胡子收了钱,脸上立马堆了笑意。拍了把沈潘得肩膀,笑吟吟走了。
  被拍得直愣愣的沈潘呆了好一会儿才走。
  钱果真是万能的。
  深刻体会到钱之自己重要性的沈潘拔腿就提着篮子回了府。
  静清院里空悠悠,沈潘捉了笔,游笔龙蛇,写了满满一张纸的方子。
  日暮西沉,待到沈潘一一买好了药已然不早了。
  路上行人匆匆,沈潘带着那包包药出了城门。
  盛都郊外偏僻。空无一人的山下,寒鸦凄凄声入耳。沙哑粗呖的声音惹得人心里发麻。
  沈潘一派轻松地向着山里走,丝毫不理会那黑夜渲染出来的格外荒凉恐怖的氛围。
  那小太监倒是提醒了他一下。山里没路,却是能走,只要爬到白日里放去的悬崖边上,逃出生天就不是梦。
  夜半时分,质子府里连根烛火都没。黑灯瞎火的,凤连皱眉起身。
  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连着挣扎地起来时都喘了好几口粗气。
  他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了。未曾想,起了歹心想置他于死地的是竟然是自己带来的人。
  前几日,他就察觉有问题。清河说后山有路,青远陪他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小翠察觉不对劲儿,被骗到了柴房里。他忽然全身疼,意识不醒,恍恍惚惚间看着青竹在院子里被清河一斧子砍在后背上。
  凤连忍着疼,在漆黑的夜里反思着自己的过失。徘徊在为什么这么深明大义,隐忍有抱负的自己会在阴沟里翻了船的不堪事实里。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凤连只看到身影一晃,就有人猫着腰进来了。
  且那身影略显粗壮。
  凤连忙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那黑影的移动。直到他确定那人是在向着自己的方向摸来。
  “谁?”凤连忍不住了。抬眸对着不足三步远的黑影叫一声。
  那黑影明显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个闷闷的声音。“你爹。”
  “哥。”凤连从没觉得沈潘的声音如此天籁。连带着那声“你爹”所包含的深沉意思都没有过多计较。
  “清河呢?”凤连看那影子停了下来,幽幽地问了句。
  “死了。”
  “你杀的?”
  “他会自杀?”
  “………………”
  沈潘重生来对着凤连本该泛着浓浓情义的寒暄以沈潘冷到刺骨的笑话友好结束。
  沈潘也不想这样的,真的。
  可他就是止不住地生气。谅谁进来看到这质子府成了个凶杀案现场也不会多高兴。
  重要的是,这破小孩根本就没想过找他帮忙。
  质子府看得不严,他们之间是约定过些暗号的。可直到沈潘自己踏进这儿之前,凤连都没给他递出过什么消息出来。
  所以若是自己不来,这破小孩就打算自己硬扛了?用什么扛?用命?
  沈潘一想到凤连身上中的毒就脑仁疼。若是还有别的,那就还有点,别后重回的心疼。
  凤连一生的折磨,竟然在他十五岁的那年就开始了。而自己,却茫然不知。
  或者说,凤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自己。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在意的毒有多骇人。
  可重生后的沈潘知道。
  沈潘还记得自己出征那年,凤连病入膏肓,呕着血给他践行。
  身边的宫女捧着玉坛,沈潘就看着他一坛一坛地呕血,呕到后来,那血越来越黑。
  白玉对着黑血的色彩对他冲击太大,沈潘侧过脸去不忍心看,那破小孩却还对他笑。
  凤连说,“你快些打,朕怕熬不住等你回来。”
  气得沈潘咬着牙红着眼打马跑到微尘山把无机劫下了山。
  人微尘山的和尚还以为他要犯了杀戒。
  后来人家无机拼着一生的修为暂且保了他的性命。他醒来第一句话却是。“祸害遗千年。朕哪里那么容易死?”
  都说祸害遗千年,沈潘却觉得自己是专门克祸害的。不然为什么遇到他的两个祸害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这厢沈潘抿着嘴不吭声。那厢小凤连却是个体察入微的,他哥只要不说话,那准就是生气了。
  “哥,我错了。”黑暗里,凤连叹了口气。
  那显得稚嫩的熟悉声音就那么晃晃悠悠飘进他耳朵里。
  “错哪了?”闷闷一句,沈潘终是启了口。
  “错在,没第一时间告诉你。”凤连耸拉个脑袋,孙子似的低着头,认真道。
  “清河是我的人。御下不严是我的错。”凤连还是加了句。
  他在这宁国举目无亲,本就活不易,被自己人捅了一刀,那还不是怪自己?
  凤连未曾没想过找沈潘。找了又有何用?他走之前父皇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此番你去为质本就是耻辱。需得安卧薪尝胆之心,行隐忍低调之事。需知过尽千帆,才能苦尽甘来。莫要忘了,父皇为你守着江山。你是一国之主。。。。。。”
  他是一国之主,一国之主怎能会是个只会被人涉险施救的怂包?
  沈潘在黑暗里抽了抽嘴角,他与凤连相依为命几十载,又怎么不知他的想法?
  何况如今他还小。意气少年,没了春秋的打磨,只有隐忍的执着。
  “御下不严是你的错。可他吃里扒外,将你逼入险境更是你的错。你并非错在御下不严自食恶果。你错在,不惜命。”沈潘温着声音,觉得自己越发的好脾气了。末了,愣了愣,还是将手放在凤连的头上,摸一摸。
  “我并非要你依赖我。”沈潘灼灼道。“可你要知道,你的命尊贵无比,这不是你能拿去冒险的事情。”沈潘嗓子不好听。低沉又沙哑,却带着认真。
  在那静谧的夜里,就那么流淌在心间,像一脉水,温润,却带着不能迟疑。
  “哥。”凤连咬咬唇,只觉得头顶的大掌颇为暖。
  “嗯?”沈潘应了一句。对着凤连他都是平辈相交的。如今这个样子,叫他都觉得别扭。
  “让我抱抱你。”
  下一刻,带着些许凉意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凤连的身体比沈潘的凉,沈潘抚过,贴过他的脸,才发觉,这小孩是令人惊心的瘦。
  都说时间如潮水,流过,走过,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如今的沈潘却觉得那都是扯淡的狗屁。
  前世他也走过,怎就不知,文清三十九年,眼前的人是凄惨的,日子是无望的,连着这夜都是惨淡得没有一点亮光。
  文清三十九年的人,事,物,又这么铺陈在了自己面前。沈潘这才发觉,时光并没有自己以前觉得的那么美好。
  至少,在他十七岁这年,命运已经开始了它无法言说的轨迹。
  “好了吗?”漫长的宁静之后,是沈潘醇厚带着些沉闷的嗓音。
  “好了。”凤连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一下疼得僵硬的身子。倒是天黑,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诡异红。
  他自从来了宁国后就没那么脆弱过。他永远是矫庄自持的烈国太子。就是在异国他乡,就是他沦为国质,他也有最后倔强的尊严。
  见到沈潘是自己初来那一年,文清三十三年的风冷得刺骨,他长途跋涉而来,反而越往北越暖和。
  再暖和也是冬天。锦衣玉食的太子爷,冷不丁地沦为阶下囚,这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那时的自己,孤,冷,寒。带着对这片土地深切的恨意,掩下那涛涛的愤怒,扮演一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可怜虫。
  他不能死,他的山河他的祖国等着他,他的父皇为了他往后的皇位安稳,连一个多余的子嗣都没生下。纵使他沦为质,也没想过换了人。
  他只能日日被困在质子府里,装得像个平静,乖巧的小鹌鹑。因着这样,宁国才有可能放下心来,让他身归故里。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见到沈潘是他最冷的时候。两国交恶,质子府连着冷宫都不如,倒是比冷宫戒备森严。
  他拼命在屋子里跺脚,揉着因为写字冻得通红的手。
  很冷,因为他没有冬衣。在这儿自生自灭,连着饭食都不够,又怎会有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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