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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上位之路 (卤蛋罐头)


  早春花含苞,酝酿着盎然生机,可是此类景色何清这几日看了几十遍,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走了半圈便道:“顾少爷,时辰快到了,不如先去用膳,下去我再陪你逛可好?”
  顾至诚翻个白眼,拍着胸脯道:“谁陪谁?明明是我抛下京城的大事小事、顶着大哥的斥责,专程来陪着你,这么倒像是委屈你了。”话虽这么说,却还是顺着何清的意思,脚步不停地朝膳厅去。
  二人走了十来步,竟隐约听见啜泣声,四下一找,发现一棵树后坐着个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正两手环着膝头哭的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顾至诚走过去拿脚碰碰她:“你是谁?在这里哭什么哭。”
  女孩抬起小脸,见有人一脸不悦地看着她,知是遇上了主子,越发害怕起来,小声嚅嗫道:“奴婢兮月,方才绊了一跤,打碎了膳食...”
  顺着她泪盈盈的目光看去,果然有盏燕窝打翻在地,汤水晕出一方黯然。
  顾至诚有些凶,何清见女孩鼻尖一吸一吸的,憋着哽咽不敢发出声的委屈样子,忍不住矮下身哄道:“别哭了,再哭脸都要花了。”
  顾至诚见他对一个丫鬟都温柔抚慰,再想想自己的待遇,忍不住“嗤”了一声,更加不忿。
  女孩身上沾了泥尘,何清也不嫌脏,径自抱起她拍了拍,将她的泪擦干,便唤她跟在自己身后,一同去了膳厅。
  管家早命人将菜品摆好,何清将女孩抱在身旁座椅上,轻声道:“你想吃什么就去拿吧,我都允的。”
  兮月还以为有什么惩罚会落到自己头上,尚未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就听何清要与自己一同用膳,吓得她一双眼瞪得圆圆的,半天不敢动作,何清又催了两遍:她才犹犹豫豫地伸手拿了个馒头。
  顾至诚见她如此小家子气,忍不住酸道:“啧,不识货,这么多好吃的不要,啃什么馒头。”
  何清瞥他一眼,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将顾至诚面前一碟虾炙端过去:“兮月,吃这个。”
  “能得到的时候,一定要挑好的、挑贵的吃,不然以后失去了却只剩可惜,后悔就晚了。”
  何清举箸未动,却将满桌好菜尽量往兮月面前挪。顾至诚听他话中似意有所指,隐约有丝不安,却又不知哪里怪异,只好将两人一瞪,伸长了手去够远处的吃食。
  又过了四五日,季绍景终于自临州传来回府音讯,何清反应淡淡,顾至诚却急了眼,他在一旁好劝歹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见何清再像从前那样,能心无芥蒂地陪自己鬼扯打诨,尤其当自己旁敲侧击替三哥说好话时,何清的反应,几乎让他尴尬到说不下去。
  眼看便要愧对三哥重托,顾公子焦虑又躁动,一个没克制住,直接将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何清,三哥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值当叫你使这么久的性子,连我都牵连上。”顾至诚睇着他,给他一个见好就收的眼神。
  “这么晚了,你来就是想教训我一顿吗。”何清避重就轻,见顾至诚一副不问清缘由誓不罢休的样子,叹息道,“顾公子,我不是在使性子,只是这事牵扯的多,我说出来,你也不信罢了。”
  “嘁,你敢说我就敢信。”顾至诚不信邪,连声催促,“你赶紧说。”
  “这世上八成有一个道理,当拥有的不能再多的时候,就要开始失去了。”何清抬起头,望向天幕沉沉的星月,“我得到的太多了,玉盘珍馐、锦衣富贵,这么多好东西,要是不依仗王爷,根本不是我从前敢奢望的。”
  顾至诚一愣:“你在说什么?你失去什么了?”
  “尊严啊。”他笑着,低声道,“我拿不准王爷的情谊,却知道我的过去,是梗我与王爷心头的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第41章 四十一
  千百思绪,联翩而至,何清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找到破口,尽数宣泄出来:“我受不了王爷将我当作宁大人来喜欢,王爷受不了我的过去,各怀着心事的两个人强绑在一起,哪里能好过。而且,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不想,也不敢再承受第二次了。”
  明知他失落,顾至诚却活像被雷劈了,猛地倒退两步,失声道:“什么?三哥喜欢宁裴卿!”
  何清反问:“你既扮的和事老,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顾至诚难以置信:“三哥...三哥只是说你与他闹着脾气,叫我来劝一劝,这些内情,可是从来没说过的。”
  气氛尴尬,过分的安静让顾至诚只想逃,可他刚转过头去,又想起一事来,猛一拍脑袋,喊道:“我想起来了!”
  “几年前王府里住着位宁先生,我那时在游学,还是三哥在书信中提到的他,可是等我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我去问管家,管家说三哥将那位先生保护的很好,轻易不叫人看见,因而并不知他底细,今日叫你这么一说,八成就是宁裴卿了!”顾至诚连珠炮似的喋喋一说,惊见何清面色不对,立马捂住了嘴,暗道不妙,伸手轻轻拍拍他,补救道:“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天色已晚,肯定是我困糊涂了,不知轻重胡扯的,你别放在心上,赶紧回去睡吧。”
  说完,也不管何清如何反应,强推着他进了屋子,将人摁在床上,自己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当晚,顾至诚修书一封交给管家,随后火急火燎地命人备马,连夜赶回京城去了。
  季绍景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就是想在二月前将所有事情解释清楚,可是回府一刻,在相迎的人群中打量数遍都没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心中的期盼竟有些发怯。
  “何清呢?”天有些阴,却不妨碍季绍景话中满带的殷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何清。
  管家道:“何主子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曾出来过。”
  “书房?阿清在看书吗?”季绍景轻笑,想象不出何清一副跳脱性子,耐下心看书习字的模样。
  推开书房的门,依旧是熟悉摆设,季绍景将人屏退,掩门出声道:“阿清,本王回来了。”可是唤了两声,回应他的也只是一室寂静。
  季绍景皱眉,疾步绕道书架后,除了一地揉成团的废纸,连个人影都无。
  “管家!来人!”季绍景慌了神,厉声叫喊。见尚武匆匆推门而入,立马抓着他衣襟问道:“何清去哪了,本王不是叫你看好他吗!”
  尚武被他面色狰狞地一喝,先是怔了一下,才道:“何主子一直在书房,今日除了尚琪侍茶,并没人进出...”
  说着说着,话音却渐渐熄灭,尚武指着屏风旁一张小榻,震惊道:“王爷,那下头藏着人!”
  季绍景应声过去,拉着露出的半片衣角一拖,竟是昏迷不醒的尚琪,不知被谁捆了手脚、脱了外衣塞到榻底下去的。
  季绍景面色阴沉,却是一脚揣在尚武心口,不顾他口呕鲜血,厉声道:“去找!找不到人不准回来!”
  东方漫过的浓沉的乌云,像鸦翅一般遮盖光明,蔽天而过,阴暗潮湿,季绍景神色颓败地靠在椅背上,久久难以平复心头既怒又怕的情绪。
  ——当初言行举止皆在表现爱慕的人,突然抽身而走,不论他是何等无情决绝,如今放不下的,却成了自己。
  眼神飘落,看向地上狼藉,半晌,季绍景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废纸,一张一张展开,越看,越是抑制不止癫狂般的笑意。
  “纵难腹藏百篇,亦盼斗酒共君酌。”
  “烛影摇红春宵短,更愿阑珊不至,偏爱常存。”
  “所爱愚勇,忘却初衷。”
  “称身要狐裘,薄酒不能忘忧,有情安可饮水饱,你与我,无缘白头。”
  “千锤百炼的一滩烂泥,总归是烂泥。”
  ……
  何清不知从哪里看来许多的句子,誊写完后又涂涂改改,一笔一划,既似绵绵情谊,又像一柄利刃,狠狠戳在季绍景胸口,直到最后一张打开,里面包着的一块青玉坠掉落出来,一直隐忍的王爷,再也克制不住,眼眶发涩。
  “生辰快乐,就此别过。”
  何清明明还记得他二月生辰,可是却不愿与他一起过了。
  整个王府都乱了,家丁护卫俱出,一股脑地跑到街上找人,客栈、酒肆、破庙统统被翻了一遍,可这样人仰马翻地闹了四五日,依旧半点消息也不曾寻到。
  何清怀里抱着薄薄的包袱,蹲在王府的一角,朝后看了看,见兮月正冲他点头,才放心大胆地从墙角的破洞中朝外钻出去。
  他在这幽静一隅藏了多日,多亏兮月日日送两个馒头给他,才叫他熬过风头,趁着动静稍小时逃出去。其实他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可是山林渔村,落日黄昏,随处都是好风光,又何必执着在枯枝遍的高墙里。
  何清终于钻了出去,后街无人,他俯身想向兮月最后招一招手,却见一只细瘦小手伸出来,掌心摊开,里头赫然放着三枚铜板。
  “主子,给你的。”兮月的声音怯怯的,将铜板一放立马缩回手去,匆匆跑走了。
  隔着一堵墙,何清怔然盯着地上的东西,心头忽地涌起一股湿漉漉的温情,蹲下身一个一个拾起,将那些怅惘和欲言又止,沿着离别的脚步,都留在王府后街的小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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