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远没想到李弘济还有这样的经历,不禁唏嘘,说道:“慧文师傅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
“其实师傅还是很担心弘济的,弘济离开后,师傅就总是忧心忡忡的!”
冯思远心里对李弘济是怎么到了寺里很好奇,慧文禅师一直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实在是为了保护李弘济。
他也知道这么敏感的时候,自己应该装作没有此事一样,可答案就在面前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煎熬。反正现在没有别人,弘远涉世太浅,又对冯思远十分信任,于是便试探的问道:“弘远师傅,错舟是被慧文师傅拐带走的吗?”
听到这话弘远急了,忙说:“不是这样的,我师傅不是人贩子!”
一切回到十年前的江州小县城。
慧文禅师带着自己年仅六岁的小徒儿弘远到了江州城,忽然冲过来一辆马车,弘远躲避不及,被撞到在地,脑袋磕在石头上,昏迷不醒。
那马车上的人是知县的公子,非但没有一丝歉意,反而大放厥词。周围的路人都劝慧文禅师民不与官斗,慧文禅师无奈,只好先去医馆救治自己的小徒儿。
医馆的对面是一家布庄,此时正有一个仆人带着一名白衣少年过来量衣服,那少年容貌绮丽,却满脸恐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慧文禅师和他的小徒儿。
慧文禅师注意到了那位白衣服的小公子。夫包扎好后,慧文禅师付了医药钱,便要带着小徒儿离开。
这时候看护白衣小公子的仆人忽然内急,让布庄的掌柜的替他看管一下白衣小公子,匆匆去了茅房。
那布庄掌柜的忽然一回身,刚刚还站在地上的白衣小公子就不见了。
慧文禅师抱着受伤的小徒儿打算去城外的一家寺庙挂单借宿,刚刚在布庄的那名白衣小公子忽然追过来抱住慧文禅师的腿,哭着哀求道:“大师,求你救救我吧!”
慧文禅师吓了一跳“你不是刚才在布庄里那位小公子吗?你的仆人呢?”
“那不是我的仆人,我是他们主人家买回去的,大师,求你救救我吧,你不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即使是买回去的,我看你穿着,那家人对你应该也不错!”
“不,大师,他们要是让我干脏活累活,我都没有什么怨言,但那家主人他有龙阳之癖,还……还让我陪其它人”白衣小公子掀起自己的袖子,洁白的胳膊上累累伤痕,触目惊心“这就是那些人弄的,我身上还有很多,大师你救救我吧!”
慧文禅师虽然同情这个白衣少年,但今日若是救下他,就是拐带人口,可能会惹来麻烦,无奈的念了声阿弥陀佛,准备要走,那白衣少年死死抱住慧文禅师的腿,哭求道:“都说佛家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怎可见死不救,今日若你不救我的话,我在这里根本活不过一月!大师吃斋念佛就忍心看着我死去?”
慧文禅师被这白衣少年缠住迈不开腿,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哎!也罢,既然你求到我身上,也是咱俩的缘分!”
说完,慧文禅师一手揽起白衣小孩,所幸两个孩子分量不重,此时天色已暗,他带着两个孩子趁着关城门之前离开了县城。
之后,慧文禅师给这个孩子取了个法号,叫弘济。
慧文禅师原本是个行脚僧人,带着两个小徒弟在外不方便,两年之后在一座破旧的寺院里安顿下来。
御史台那些人撬不开慧文禅师的嘴,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李弘济的师兄弘远身上。
弘远不敢在开封城乱走,每日只能焦急的在客栈里等待冯思远带回来的消息,可他却等来了另外一人。
那人自称是李弘济的好友,告诉了弘远冯思远的真正身份就是告发李弘济那人的儿子冯思远,这些日子他极力帮助弘远都是有所图谋,不安好心。
弘远听到这话吓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人又安慰他说:“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将当年的事情公布出来,慧文禅师就不必在大牢里受苦,李弘济也会很快放出来。本来逃奴就很常见,就算是查出来,也不是死罪。”
弘远竟然信了他的话,真的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写清楚,并且签字画押。
李弘济就是因为这封供状,被革去一切官职,押进了开封府的大牢里。
第57章 第 57 章
在御史台的时候,李弘济身上还有三品的官衔,没人敢对他动粗。可是到了开封府大牢里,李弘济就只是一个人任人欺凌的囚犯。
开封府尹向来与李弘济不和,往日李弘济被官家钦定为探花郎,从一个七品小吏一年内升至三品的大理寺卿,备受荣宠,他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李弘济终于从高高的云端摔了下来,正所谓站的越高,摔的越重,开封府尹能不狠狠上前踩几脚!
进了开封府大牢,李弘济便受到了百般折磨,开封府尹以李弘济武艺高强,以防他越狱逃跑为由,竟然给他穿了琵琶骨。
李弘济被羁押在御史台的时候,就被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消息,所以并不知道慧文禅师已经被押进了京城,当被狱卒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他拖进牢房后,李弘济见到了分别两年的慧文禅师。
“师傅?”
从被关进牢房就一直静坐的慧文禅师,听到李弘济的声音,终于睁开了眼睛,可当他看到血肉模糊的李弘济时,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还是流下了两行清泪,苍老的手抚着李弘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弘济呀,弘济你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自从被押回京城,无论在御史台被逼问责难还是在开封府的监狱里受酷刑,始终一滴眼泪都没掉,这刻他终于哭了。
十年前,慧文禅师救他脱离苦海,抚育他十年,名义上是师徒,却比父子更亲厚,如今慧文禅师已经年过七旬,自己不能让他安度晚年,却还连累他到了这种地步“师傅,都是徒儿的错,是徒儿害了你!”
慧文禅师抚着李弘济的头,长叹一声,说道:“自从你离开寺院,我就时时刻刻向佛主祈愿,保佑你能平平安安,没想到还是落到这个地步,命呀,命呀!”说完,慧文禅师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狱卒走过来喊道:“那个慧文和尚,你没事可以出去了!”
此时,慧文禅师已经在这个阴暗的牢房里坐化了。
冯思远疯狂的砸东西,当他知道是冯存义派人到客栈套弘远的话时,他就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此时此刻的愤怒,他甚至抛弃了一切儒家所谓的‘天地君亲师’的教诲,指着冯存义破口大骂:“畜生,你这个畜生!”
冯存义在冯思远血红的眸子下瑟瑟发抖,可依旧强撑着作为父亲的尊严,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
“你就为了你那点杯弓蛇影的被害妄想,你就不择手段,你简直卑鄙无耻!卑鄙无耻!”
“什么杯弓蛇影的妄想症,我要是不弄死他,他就会弄死我!”冯存义说的理直气壮,甚至有点理所应当。
冯思远愤怒发浑身颤抖,环顾四周,举起一个花瓶朝冯存义砸了过去“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生!”家丁急忙过来拦住疯狂的冯思远。
见冯思远的疯状,冯存义吓坏了,急忙后退,喝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弑父不成?”
“我就是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生……”
“我是畜生,你也是畜生,你这个逆子,逆子!”冯存义骂了两句,急忙从后门躲出去了。
一切结束之后,冯思远气势汹汹的到开封府去要人,开封府尹搪塞道:“这李弘济可是朝廷要犯,凭什么交给你?”
冯思远冷声问:“那就敢问府尹大人,李弘济他是犯了那一条国法,你要将他关在开封府的大牢里?”
“他……他……”开封府尹思考良久,居然说出来:“他出生卑贱!”
“我大宋律法哪一条规定出生卑贱也是罪?”
“你……”府尹张口结舌“你不要强词夺理,将他移交开封府,是官家的命令!”
拿出官家来压人,冯思远的冷笑里渗着几分凶狠:“府尹大人,你可得自己掂量掂量,李弘济除了出身低微之外,没有任何过错,你们既然证明他是我冯家逃奴,按照律法自然是该归还我冯家,若是你敢扣押李弘济不放,官司再闹大了,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开封府尹虽然气的咬牙,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命人带冯思远去大牢里提人。
李弘济在大牢门口,碰见了正从里面出来唐玄彬。
唐玄彬见到冯思远,自然是恨的双目充血,语气不善看着他说:“你来干什么?来看错舟的笑话吗?”
冯思远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俨然一个卑鄙无耻的大恶人,也不想跟他辩解,只是说:“我来接错舟出狱!”
唐玄彬猛然挥起一拳打在冯思远脸上“你将错舟害成这个样子,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错舟真是瞎了眼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畜生……”
狱卒们急忙围上来拉开愤怒的唐玄彬,将他拖走了,身旁狱卒关切道:“冯大人,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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