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幼同窗,期间好些年都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之间哪怕默默无语也不会感到尴尬。
半晌,严明认输般叹道,“……南絮,你救了我的命啊。”
“所以你就以身相许么?”南絮勾唇一笑,“我又没做什么,总不能看着你死在我怀里。”
严明听得心痒,忍不住凑近些许。
南絮许是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白术惯爱的那种又冷又诡僻的味道,而是一种半温的暖香。
美人香,发于骨骼,聚于神态。
严明神情迷离,南絮闲居在家,只松松挽了个髻,惹得人指尖一动,情不自禁缠上一绺垂落的银丝,更想凑近去嗅一嗅那细腻的脖颈……
“你……”南絮一掌推开他的脑袋,眼前的严明仿佛变了一个人。
严明看得痴了,叹道,“你是我的病……也是我的命啊!南絮……”
下一秒他的痴态褪去,眼神终于聚焦,眼珠子转到下方,却看不见抵住自己咽喉的机关扇。
他举手投降,“好啦好啦,别闹别闹……”喉头一紧,他笑嘻嘻地歪着脑袋,“唉可惜可惜,这些年是调戏两句都不行了。以你现在的修为,纵使美色当前,也是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啊。”
南絮抽回袖中扇,心情不太好。怎么不敢亵玩,他就是前些日惨遭亵玩,现下正烦着呢。
“抱歉,其实……”严明低下头,戏谑之意褪得干干净净,“带你回家那日……我在。”
南絮手指一顿,脆弱的书页裂开一道口子。
他简直瞬间火冒三丈,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心中的裂口只会越来越大。
怎料他还未发作,身旁先传来抽泣之声,南絮讶然,转过头竟看见向来没心没肺的严明哭得肝肠寸断。
“对不起,我……”严明死死抓住膝上的布帛,“为何我……为何我没去……没能护着你……我、我本不想说,怕你更伤心,可我……我真……”
南絮呆若木鸡,回过神来看见自己已下意识地去擦他的眼泪。
他忍不住骂道,“别哭了!让人瞧见多不好。”
滚滚热泪开闸一般跌出眼眶,严明哽咽得满面通红,忽地双臂一紧,搂过南絮的腰按在自己身上。
南絮还未来得及脸红,胸前就湿了一片。
真是……铁石心肠也要给浇化了。
“即便如此,你还想与我成亲么?”
“当然!”严明猛地抬起头,泪湿的面庞甚为陌生。
南絮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严明哭。
哪怕是小时被毒蛇咬伤,腿肿得萝卜一般,严老将军还骗他要将烂腿砍了才行,他也没哭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严明终于擦干眼泪,红肿的双眼不敢看他。两人沉默许久,南絮坐在他身上委实不妥,别别扭扭地起身,严明才犹犹豫豫地抓住他的手,轻声道,“你……跟不跟我?”
南絮心中愁肠百结,叹道,“我再考虑考虑罢。”
严明抬头,颇有些受伤,“考虑什么?考虑江澍吗?”
***
“他……他也是无辜受害,总不能不管他。”
——至十一
“傻子,考虑你啊!”
——至十二
***
第十一章 、
“他……他也是无辜受害,总不能不管他。”
“你才是无辜受害,管他作甚?!”严明气得跳脚,“我问过白术那厮,你那蛊不是非要江澍才行,我一样能助你度过难关!”
“等等,”南絮感到有些头疼,“你是不是……去找江二门主麻烦了?”
严明嗤笑道,“没打死他算我宅心仁厚。”
“你……有无受伤?”
“笑话!我会受伤?南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严明这下当真是暴跳如雷,猛地推开他跳起,“真是气死我了!”
南絮欲言又止,只能眼睁睁看他拂袖而去。
罢了,从小到大他们又不是没吵过。过个几天他便好了,又会屁颠屁颠上门骚扰。何况过几日就是南家品扇大会,他总也该出席。
***
——至十三
***
第十二章 、
“傻子,考虑你啊!”南絮喊出这句话,自己脸先红透。
严明原先阴云密布的脸上立刻艳阳高照,他贱兮兮地上手搂住南絮的肩,“就知道你是害羞,我们俩都老夫老妻了,还考虑个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你不如今天就从了我呗。”
“你这样油嘴滑舌的,我怎么敢信你?你不会还在玩笑罢?”
“怎么可能!”严明举起三指,“我若不是诚心想娶你,天打雷劈。罚我三条腿全断个干净,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惹你生气。”
南絮莞尔,“你也知道你在惹我生气?”
严明笑嘻嘻地打量他的神色,“你真不知道我为何如此油腔滑调?我也是害羞嘛,要是正经说出那些话,你还不得齁得慌。你看我多善解人意,万事以你为先,你还不从我?”
南絮抽回手起身,“别得寸进尺,再说就成胡搅蛮缠了。”
“哼。”严明被驳面子,脸上显出一丝不快,过了片刻才妥协,“那好罢,你再考虑考虑。”
***
——至十三
***
第十三章 、
清明时节雨纷纷,南絮撑一柄油纸伞立于画舫船头,眼神游离地望着水中无忧无虑的鱼。
“少爷,不曾出什么纰漏罢?”
管家见向来语笑晏晏的少爷神色郁然,登时心头一跳。
南絮回神一笑,“不曾。明日记着佛门道门斋菜别上错就成。”
“那是自然,断断不敢错的。”
南絮收伞从船头走到船尾,一个纵起鹞跃落岸,从揽湖码头往回走,想必他娘总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每年华山论道台、严家群英会、书院墨山节和南家品扇大会并称修仙界四大盛事,哪怕南家近年来大不如前,总也不能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南絮十六那年他爹于品扇大会前夕撒手人寰,他们孤儿寡母含泪操办,至此他对品扇大会便心有余悸。往年他寒毒未清,总是坐于屏风之后,对于朦胧纱影后的江湖十分憧憬。可那年他行至台前,却仿佛一件物品,被人用目光肆意打量亵玩,转眼数载,真如梦一般。
南絮大抵晓得自己生得一张惹事的脸。对于一个年幼失怙的少当家而言,并非一件幸事。
何况今年……他总有预感,那个给他下蛊之人也会到场。
届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丑闻不知还兜不兜得住。
品扇大会这日,来自大江南北的客船齐聚钱江,钱塘鱼蟹价格一夜飞涨。
南家的画舫无疑是西子湖上最亮眼的庞然大物,足足有三层楼高,足以容纳两三百人。
是夜,画舫泊在岸边,灯火辉煌。漆红墙面上挂着各色扇子琳琅满目,既有当世名家得意之作,也有无名文人墨客留下的印迹。有趣的是其中一些是南家独门绝技机关扇,而大部分不是。客人只能看,不能摸,若是看上哪把扇子,需从五两纹银起价与人竞价,最终出价高者即可抱得宝扇归。
“诶,江二门主。”
江澍收回指尖,阻止他的是白鹤观的一名长老。
此人笑眯眯地捻着胡子,“江二门主虽说首次参加品扇大会,难道不知道南家的扇子是碰不得的,一碰就得带走。”
“有所耳闻。我正是愿将这把扇子带走。”
老者粗粗打量一番眼前的竹柄折扇,素白扇面上绘着一幅雨过天青图,一个雌雄莫辨的青衣背影在烟霭中茕茕独立。
他心下暗叹,这个江澍果然还是出身于草野,连附庸高雅都学不来。想归想,他脸上却仍是笑着告诫道,“人们挤破头来这品扇大会,可不是图个热闹。好笔墨又有何难,怎么比得上南家机关扇有价无市。只是这把竹扇,扇骨极薄,显然藏不下什么乾坤,江二门主若为此扇破财,恐怕要吃亏啊。”
江澍不卑不亢,“在下只是喜欢这把扇子罢了,其他并无所图。”
语毕手腕一翻取下扇子,身旁的南家小厮在单子上记下。
钟声敲过起更,画舫缓缓离岸。
不久,船上传来丝竹之声,艳姬美妾手持绢扇随乐起舞,粼粼水面上暗香浮动。
曲终,南絮扶着王夫人出场,各派人物颇给面子地鼓掌喝彩,王夫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品扇大会就至此拉开序幕。
南絮坐于王夫人侧位,璀璨灯火在他一头银发上流转,眼下一点红痣亮若出水珊瑚,即便不言不语,已是尽态极妍。
南絮微微低眉,垂着眼帘依旧能够感觉到落在他身上各色意味不明的目光,仿佛粘稠的血液,散发着贪婪的腥。
连着开了四把扇子才出来一把机关扇,来人是一个新兴小派的掌门人,姓林,十分雀跃。林掌门有些羞怯地领过扇子,小声问道,“在下学识浅陋,实在不知如何使用机关扇。南公子可否赐教一二?”
南絮一愣,“待到品扇大会结束,掌门可去领一本小册。既然是机关扇,若是用法被他人知晓,想来威力会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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