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燕秦弄到第二本《水利工事》还是花了好些工夫。花的功夫多都不是重点,问题是这次他又没有能够看完书里的内容,简直心里怄得慌。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事情似乎总是凑一块的,御膳房瞧着做主子的不开心,特地做了小皇帝最爱吃的莲蓉蛋黄酥,盼着小皇帝吃了美食心里舒坦些,他们也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
但那只是第一世的燕秦最爱吃的,早在第一世他刚登基那会,就因为没人管,连着吃了十多个莲蓉蛋黄酥,结果吃腻了吃吐了,再也不想碰这个玩意。
他这一世身体虽然不抗拒莲蓉蛋黄酥的味道,可光是看着心里便觉得腻歪作呕。
看着被御厨精心烹制出来的点心,燕秦心里头被摄政王戳出来的伤口一点都没有被美食治愈,反而更难过了。
燕秦和摄政王为了那话本争论的时候,常笑是在御书房外头站着的,尽管没有能够当场听见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但摄政王出去的时候,手里正拿着话本子,他还是能多少猜测出方才发生了些什么。
本想着利用燕秦爱吃的东西,能让燕秦高兴些,可在御膳房的人把东西送来之后,他却瞧着小皇帝的脸色比先前还难看,便知道自己这事情办的怕是糊涂了。
做奴才的,尤其是成功的奴才,总是要想法设法为主子排忧解难,逗主子开心的。
常笑思来想去,燕秦不高兴,总归还是因为本子被拿走了,他便低声哄道:“那《水利工事》说难得倒也不是很难得,陛下实在是想看,老奴再寻个法子找来便是。”
燕秦并没有怎么被这几句话安慰到,他难道只是因为没能看到话本的结局而不高兴吗,当然不是,他是被厚颜无耻的摄政王给气的!
前两世他很少直面摄政王,但是总是能够从文武百官甚至是他的后宫嫔妃身上感觉到来自摄政王的压力和胁迫。
原本经过了三世,自己早该习惯麻木了,可当他这么直面的和摄政王撞上,真的忍不住觉得好气啊。
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气多了则容易短命,他要是动不动生气下去,肯定熬不到摄政王先死。这么一想,摄政王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话本就没有必要了,想个法子把南国先生从牢里给弄出来吧。”南国先生便是写这话本的人。
被摄政王这么一搅和,他也没有了什么看话本的兴致。燕秦叹了口气,什么夜宵也没吃,倒头便睡了。
过了几日,一个穿着囚服的年轻书生从京兆尹管辖的衙门大牢里被放了出来,终日在昏暗不见阳光的大牢里待着,面对着熹微的晨光,他眼睛酸涩,欣喜地几欲落泪。
穿着胸前带着绣着一个捕字的衣物的衙内用钥匙把他的手铐和脚链解开:“成了,外头有贵人要见你,下次别再来了。”
三大五粗的衙内在羸弱的书生后面推了一把,把后者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书生踉跄着走了几步,步伐才稳了下来,他环视四周,并未看到衙内口中的贵人,又走了几步,在拐角处被一个尖细的嗓音喊住:“成了,你往哪走呢。”
书生这才停下来看向那位贵人,映入他眼帘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瘦瘦高高的,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人走到他跟前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知道你如何进的牢房,又是如何被放出来的吗?”
书生朝他行了礼:“学生不知,还请贵人赐教。”
中年男人就不爱读书人这套,他直白地说:“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之所以被人打了一顿,还被关入这大牢,是因为你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的南国先生委屈得很:“学生胆子小。”这些时日,他在牢中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没有遭受严刑拷打,可整日里和老鼠蟑螂睡在一块,吃的是馊饭剩菜,本来身上就无二两肉,现在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真是好不可怜。
那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你若不是胆大包天,怎么敢写本子编排摄政王。”
因着打入牢房以来,没人同他说他进来的缘由,这年轻的书生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何等过错,他只心里大呼倒霉,写和摄政王相关话本的人可不算少,怎么就他一个人要吃牢饭的。
“成了,丧着给脸给谁看呢,你不是想知道谁保你出来的吗,跟我来便是。”
那中年男人嫌弃书生身上太脏,先给他换了身新衣裳,给了点果腹的食物,又往人身上撒了不少的香粉,这才让人上了辆外表甚是朴素的马车,一路把人带到了皇城外的一处宅子里。
听着那宅子的下人唤这人薛公公,他才知道救自己出来的竟是皇宫里的太监。
这面容颇有几分凶恶的薛公公进了府邸,敲一扇房门的时候却一改先前高冷面容,脸上谄媚,声音也陪着笑:“干爹,我把人给带来了。”
“进来吧。”被薛公公喊做干爹的人声音也是一样的尖细,想来也是个太监,只是比这薛公公品阶高,权利也更大一些。
这干爹不是旁人,正是听了燕秦吩咐的常笑,常笑上上下下地把这书生给打量了一通,又问了几个问题,才慢吞吞的说:“你在话本里编排摄政王,因而入狱,是陛下惜才,才花了功夫把你捞出来,你可愿意为陛下做事。”
皇帝要从大牢里捞一个普通人本来很容易,但谁让这人得罪的摄政王,皇帝手中能动用的资源不多,用在这上面,自然是费了好些工夫的。
书生看着这位常公公的脸,有些羞愧地说:“可是草民也没有什么本事,只会写些话本。”
他们这种读书人,自然是想走仕途,可是他考了许多次都没能考上,至今还是个秀才,都是因为家中实在贫苦,他才写起了话本,之所以选择摄政王为原型,实在是因了京中风尚如此。
书生觉得自己没用,常笑也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这南国先生就是一个写话本的,还写的是不正经的话本,家中又没有什么背景,年纪这么大了,连个科举都考不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不值当燕秦花这么大力气。只是陛下说这人有用,那就是有用吧。
但陛下的吩咐,他自然是要遵守的:“杂家也不知道你哪里好,兴许是你话本写的好,得了陛下赏识。但陛下能救你出来,自然也能……懂了吗?”
常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书生朝着常笑深深地鞠了一躬:“草民这条命是陛下所救,自然为陛下肝脑涂地。”
他不算是顶聪明,但也不傻,稍微关注国事的读书人,便知道当今陛下同摄政王在根源上就不能和睦共处,既然已经得罪了摄政王,那投奔小皇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横竖都是一死,万一他跟着小皇帝,指不定就成功了呢。
常笑敲打了他一番,叹了口气:“你好生养着,过些时日,陛下自会见你。”这书生实在是瘦得脱了形,脸苍白得像鬼,实在是不好看,万一丑到了陛下怎么办。
书生虽然不是不能弄懂他的想法,但人在屋檐,乖巧应了下来。
第18章
南国先生被常笑从大牢里弄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别庄上养着,当然老早常笑便知会了燕秦一声。
燕秦倒不怕被丑到,但现在他还用不着对方,加上临近年关事务繁忙,便暂且这么把人搁置下来。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凉爽的初秋便成了冰天雪地的冬日。大燕的国都地处北方,冬日本就比江南更冷些。
朝堂上了除了琐事之外,还多了采买御寒炭火数量论讨以及炭火税是需要提高还是降低,若是降低,该降几何的讨论。
京城里富裕人家,总是不缺过冬取暖的炭火,但对穷苦百姓而言,价钱浮动那么一丁半点,都会决定他们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个冬日。
但若是炭火太过廉价,那仰仗烧制贩卖炭火卫生的卖炭翁怕是日子更不好过。作为皇帝,燕秦自是希望自己的每个子民都能过上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的日子。
尽管当今朝堂上,大事都是摄政王做主,但他这个皇帝每一句发言,都可能在小事上影响各部政策执行的走向。
对他来说是小事,对天下百姓而言便可能是大事。燕秦珍惜每一件他能够插得上话做得了主的事,每日上早朝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脑海里至少过了十遍,再三斟酌才开的口。
除了民生大事之外,原本被皇帝孝期耽搁的填充后宫之事也被正式提上了日程。就算小皇帝如今手上没有什么权力,但一宫之后的位置还是让众多朝臣趋之若鹜。
以左相秦柯为首的秦家送上了秦家几位适龄嫡女的画像,不仅是嫡女,连带着适龄庶女的金册,他们也送了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凑个数,多个人就多个机会。
光是秦家,便送来十余个秀女候选名单,再加上其他世家大族,朝中新贵,附有秀女生辰八字和画像的册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本来皇帝选妃之事,一向是由太后来把控大局,有些年纪大做皇帝的,早在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有了太子妃太子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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