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的时间并不长,中途程鹤楼还过来看了她一次。这么细致的照顾,让陶晚恨不得拍个照留念下来。
落地C市以后,有车来接她们,程鹤楼一直将她送到了家。
陶枣去毕业旅行了,家里空荡荡的。陶晚很想让程鹤楼进来待会,聊天也好,看看电影也罢,就像她们以前独处时那样,互相依偎却又互不打扰。
但程鹤楼没有停留,程鹤楼说了明天见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陶晚一个人在家里面单腿蹦跶,一下子觉得凄凉了不少。
日子开始过得平静又无趣。她的脚好得很快,没过几天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但她还是觉得无趣。没有工作,也没有来串门的程鹤楼。
倒是每天都见,视频或者发照片,但聊的时间都不长。程鹤楼在忙,陶晚看得出来。
应该是已经忙得昏天黑地了,还肯每天匀出时间和她说些有的没的,按道理来说陶晚应该很满足了。
但她心里就是有一个小疙瘩,她想知道程鹤楼到底在干什么。
有什么工作是不能和她说的呢,她们不是都签过非常严格的保密协议了吗?
幸好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太久。陶晚觉得自己脑袋里要长毛的时候,陶枣的旅行结束了。
陶晚去车站接她,见到了和陶枣同行的同学,果然是一个男生两个女生,男生长得高高大大,很端正。
男生很照顾陶枣,她的包都是男生拿着,自己只挎了个小包。
陶晚接过东西,跟大家道了谢,回去的车上,问陶枣:“那个吴磊是不是喜欢你呀?”
“姐,你怎么这么八卦?”陶枣一脸夸张地看着她,“我可刚高考完啊。”
“高考完了就算成年了。”陶晚乐呵呵地道,“就不算早恋了,姐姐不反对,你有男朋友了带回来给姐看一眼就行。”
“那你有男朋友了给我看吗?”陶枣问。
陶晚脑袋里一个踉跄,一下子笑得都不自然了。
自从陶枣生病以后,她考虑事情都不会考虑得太长久,只要过了眼前的坎都好。这让她把自己的生活翻天覆地地翻了个个。
现在她的脑袋里,想到谈恋爱这件事,只纠结着怎么处理和程鹤楼之间的关系。猛地提到男朋友,她才发觉,男朋友可能真的不会再有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同性恋,但她就是觉得,男朋友不会再有了。
陶晚看着陶枣,笑了好几下,都没笑顺畅,干脆转过了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
“姐,”陶枣的语气挺自然,听不出什么异样,“你的恋情我可是享有知情权的。如果你瞒着我,那我以后也瞒着你好了。”
“别。”陶晚赶紧道,“我会告诉你的。”
“好嘞,这样才是好姐妹嘛。”陶枣挽着陶晚的胳膊,“明天中午高考分数就出来了。”
“啊,是的!”一提到这个陶晚就有些控制不住地紧张,“明天哪里都不去啊,就在家查分数。”
“好啊。”陶枣又道,“后天就你生日了。”
“那个不重要。”
“重要。”陶枣眼睛弯弯的,“到时候双喜临门。”
73、晋|江独|家,禁|止转|载 ...
陶枣的自信不是没有理由的。
分数刷新出来的那一刻, 陶晚捂着嘴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泪眼模糊地盯着电脑,把分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科的成绩都反复地确认。
这些接近满分的成绩像一个个烟花炸在她头顶,盛开出热烈的喜悦。
但转念一想到, 陶枣是怎么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考到了这么高的分数, 她又难过得不行。
复杂的情绪涌在她的胸腔里, 快要让她喘不上气了。
她转身去看陶枣,陶枣眼睛弯弯地, 洋洋自得地看着她。
陶晚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开口时哭腔都带出来了:“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我对过答案了啊。”陶枣朝她张开双臂, “怎么样, 我厉害吧?”
陶晚上前一步抱住她, 抱得松不能展现她的激动,抱得太紧又怕弄疼她, 于是干脆将陶枣抱了起来,转了两个大圈圈。
陶枣哈哈哈地笑着:“姐, 你别把我甩出去了……”
“甩谁都不甩你。”陶晚在她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我的天才大宝贝!”
“诶!”陶枣应得响亮。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陶晚说着又想哭,脑袋埋在陶枣肩膀上, 也顾不上做姐姐的面子了, “我崇拜死你了哦。”
陶枣用力地呼噜着她的背, 语气很是无奈:“你当年高考分数也很高啊,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子。”
“我那能和你比吗!”陶晚指着电脑,“我没你高啊!”
“好好好, 我高我高。”陶枣抱紧了她继续呼噜,“我们都厉害,超级厉害。”
陶晚缓了挺久,才从喜悦中找回了理智。
现在坐在电脑前的是陶枣,这会突然转头对她道:“姐,你冷静点。”
“我已经冷静了呀。”陶晚喝了口水,“刚才就是一时有些失控。”
“排名出来了。”陶枣说,“我是状元。”
“啊?”陶晚还端着杯子,愣住了。
“省文科状元。”
“啊……”陶晚的杯子砸在了桌上,“咚”地一声大响。
“姐,你别激动。”陶枣站起身赶紧走到了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淡定淡定,我要不是知道你没什么心脏病高血压这会都快吓死了……”
陶晚脑袋混乱,这会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发个朋友圈吧,发个微博吧,发个扣扣……空间吧……
陶晚低头将脑袋埋在了膝上:“枣儿,我们去爸妈墓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从家去墓园,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陶晚和陶枣的电话一直响,学校的,老师的,亲戚的,朋友的……还有一些媒体的。
媒体的全拒绝了,只留了学校校报的一个专访,朋友和同学们定了时间去吃饭庆祝,而亲戚的,陶晚全都推到了升学宴。
在陶枣病重的时候,这些亲戚们,熟稔的,不熟的,全部都在她面前吼过最伤人的话。
她又不是你妹妹!她生下来被扔就是因为有病!你们就喜欢把活不长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揽!看,克死你爸妈了吧,自己活不了,拖累所有人!
陶晚理解他们,在每一家都不富裕,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个无底洞,钱借着借着就借到了他们身上去。他们披着这层关系,不得不给,却又给得极不情愿。
这一年里,陶晚还完了所有的欠款,许多都是双倍奉还。抹平了这些债,当他们再说那些话时,陶晚就可以反驳,可以怒斥,可以维护陶枣的尊严。
这样的拉扯耗尽了本该有的血缘亲情,陶晚再提不起心思和那些曾撕破脸皮怒吵过的人亲近。以后的事,就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就可以了。
经过这些大起大伏,陶晚见识过人性最残忍的一面,也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什么是应该坚持的,什么是无以为报的。
所以当程鹤楼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突然做了一个有些不合情理的决定。
她说:“程导,我能带你见见我父母吗,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程鹤楼拿着电话的手颤了一下,陶晚家的情况她很清楚,这样的见父母分量太重了。
但陶晚说出来了,她怎么可能拒绝。
“好。”她应下来,一时间心里又激荡又难过。
东西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检查后关了电脑。下楼后,在花店里细细挑了一束开得最好的白菊。
赶到墓园时,陶晚应该是已经祭奠过父母,眼睛红肿着,低头不说话,浑身都是悲伤的气息。
程鹤楼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现在的天气,热得厉害,墓园管理处的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这种时候,程鹤楼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陶晚的指尖有些凉,抬头看了她一眼,睫毛还是湿的,眼睛更像是泡在泉水里。
随着她睫毛的颤动,程鹤楼心里也微微地颤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侵袭了她。
她看到过陶晚很多种样子,胆怯的,勇敢的,羞涩的,自信的,开心的,难过的,温柔的,疯狂的……
这些样子发生时,她不自觉。回忆时,却鲜活地刻在记忆里。
她喜欢她笑,不喜欢她哭,她哭的时候,就像在一点点切割她的心脏。
程鹤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共情,但这感觉并不让她厌恶,她甚至想着,如果她也难过着,会不会能减轻一点陶晚的难过。
她一直看着陶晚,陶晚吸了吸鼻子,轻轻叫道:“程导……”
“嗯。”程鹤楼应道,抬手揽了陶晚的肩膀,摩挲着她细致圆润的肩头,觉得这样大概会起到一些安慰的效果。
陶晚往她跟前靠了靠,身上好闻的味道钻进程鹤楼的鼻尖。
“程导,陶枣考了个状元。”陶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