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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酒 (魂小七)


  许青寒坐在台子上频繁低眉喝茶,磕着茶盖掩饰着内心的不安。沈辞受伤之前一直是许青寒依靠他,一力降十会,沈辞自身天赋异禀,就算许青寒是王爷身份他也并不显得门不当户不对。尽管沈辞不说许青寒也清楚,沈辞现在是最脆弱最失落的时候,他最为坚实的依仗已经不再坚不可摧,到了他许青寒保护沈辞的时候。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足够妥帖,太维护沈辞,会让“狐惑媚主”这样的流言蜚语伤害到他,不维护他……难道就干看着他被针对吗?许青寒两难,只得盼着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仪式。
  仪式就在这样诡异扭曲的气氛中沉默的进行着,直到卫钧把挂在腰间的令牌摘下,双手握着仔细凝视,用大拇指摩擦过每一寸纹路,缓慢的递给沈辞时,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了。他的声音因压抑太久而微微发哑,颤抖着吼道,“身为男子不知廉耻蛊惑王爷宠幸,然后恃宠而骄逼走正室娘娘,竟然连侍卫首领的主意都打算盘,你知不知道你多令人作呕?你有什么资格接这块令牌,我们不认你这种首领!”
  “就是,放下!”
  “我们不认!”
  “……”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百来名侍卫纷纷振臂抗议着,群情激奋。许青寒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绷着脸准备开口教训一下这帮侍卫。沈辞却比他更早开口,他斩钉截铁的道,“放你爹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蛊惑王爷了?你这等同在说王爷昏庸无道,当着王爷的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一个侍卫该说的?还有,什么叫逼走娘娘,我和王爷十一年前相识,更是在王妃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定情,我才是受委屈的那个!我任侍卫首领三年时间,没出过半毫差错,我凭什么当不得?”
  “你……”一群侍卫其实有太多话可以反骂回去了,譬如“断袖就是恶心就是大逆不道”,可是同为断袖的王爷就在一旁听着,这种话一说出去脑袋就别想要了,所以他们只得绿着脸把这句杀伤力巨大的话憋回去。
  沈辞从卫钧手里接过令牌,对他躬身道,“感谢你对王府做的贡献,你对我的恩情我也没有忘,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你。”
  卫钧不想多言,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沈辞握着令牌负手道,“对我有意见无所谓,对我不恭敬也无所谓,日久见人心,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慢慢接触着看,如果半年后你们还是觉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卑鄙小人我自己滚蛋,用不着你们喊打喊杀。现在你们可以不服,但是得给我憋着,工作上如果出了纰漏别怪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到你们!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切照常。”
  侍卫们敢怒不敢言,带着满肚子火气逐渐散了。
  沈辞站在原地,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律人先律己,他以后也要忙起来了,手底下二百来号刺头,想想就刺激。许青寒有些担忧的揽着他右臂道,“阿辞,你也不要想太多,实在不行就把侍卫再全换一次,不要太委屈自己。”
  沈辞摸着下巴道,“与其教二百个新人,我倒觉得收服二百个旧人更有趣。”


  ☆、第48章 水可载舟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辞和许青寒白天各忙各的,一个忙着朝廷政事, 一个忙着证明自己以服众心, 直到华灯初上才有相处的时间。
  两个人用同一张桌子,沈辞搬把椅子坐在许青寒对面, 就像十一年前他做伴读时那样。他们互相用头顶对着对方,聚精会神的提笔书写着自己的材料。
  沈辞捻着纸的一角抖了抖, “王爷, 老梁他们几个向你申请离府,你看……”
  许青寒头也不抬的回, “你看着办呗,不用问我, 要盖章的话自己去拿,在书架顶层。”
  “好吧。”沈辞提笔沾墨, 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不准。
  许青寒用余光瞥了一眼, 放下笔托腮看着沈辞道,“他们是卫钧最器重的侍卫,肯定也会是对你最有意见的, 他们自愿要离开岂不是顺遂咱们心意?”
  “走什么走, 五年契约还没到期, 没理由开这种先例。”沈辞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绕到许青寒身后去拿书架上的印章。许青寒将手臂搭在椅背上, 半转过身子与他商议道,“天水雪灾拨下去黄金一万两,怕官员层层克扣耽误赈济灾区, 皇兄钦派我去赈灾,你陪我一起去吧?”
  沈辞用手指沾了一些印泥,促狭的在他脸上抹了一道,“伺候得大爷高兴了大爷就陪你去。”他捞起许青寒扛到肩上,大步向床榻走去。
  许青寒哭笑不得的捶他肩膀,“别闹了,我公文还没批完,做完就没力气处理了!”
  沈辞将他扔在柔软的大床上,俯下身侧头在他颈边轻轻噬咬,“等不及了,你天天写这些公文到三更半夜,写完累得躺在床上就睡,我很吃醋。”
  许青寒被他逗弄得肌肤逐渐泛起浅淡的粉红色,欲迎还拒的推着沈辞,似怒似嗔的道,“我明早还要上朝,过会儿你给我写!”
  “属下遵命。”沈辞愉悦的应下,剥橘子似的一层层剥开许青寒的衣服,露出里面莹润如白玉般的身体。
  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压抑许久后姗姗来迟的这场欢_爱异常激烈绵长,足足折腾了几次才各自尽兴,累得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燕王殿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他裹着厚厚的被子慵懒的趴在床上,喑哑着嗓子指挥沈辞写字。
  许青寒只对沈辞说个大概意思,具体词句还要沈辞斟酌,这无疑是份体力活。沈辞绞尽脑汁的停停写写,颇为痛苦。能传递到许青寒这里的事情都已经算得上是家国大事了,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
  “你最近怎么这么多事要处理,我记得你去年夏天的时候挺清闲的啊,还有空去关外找我。”沈辞揉着太阳穴抱怨。
  许青寒问,“你当时种玉米,感觉收成会怎么样?”
  沈辞唉声叹气的道,“我被你虏回王府一个半月,庄稼无人打理,杂草把玉米苗都欺死了,去年颗粒无收,可惜我大老远买来种子,播种浇水锄草莳弄那么久了。不过如果莳弄到收秋的话收成会少见的好。”
  “今夏九州各地都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我的任务当然就少。最近西北多地遭受雪灾,已经冻死很多百姓了。”许青寒头疼的道,“听说天水的雪已经可以没过膝盖了,这次去赈灾也是一趟辛苦差事。”
  沈辞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廷想要千秋万代就要抓住民心,你是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又是陛下最疼爱的幼弟,陛下派你去赈灾可以体现陛下体恤苍生疾苦之心,用以安抚天下万民的心。”
  许青寒点头,“皇兄正是此意。”
  沈辞拿过印泥和印章,干脆利落的在一张张文书上印下,“都写好了,睡觉。”
  许青寒揉了揉肚子,“我饿了。”
  沈辞端起桌子上备着的糕点,蹲在床边托到许青寒面前,“王爷请用膳。”
  许青寒拿起一块牡丹糕塞到沈辞嘴里,撇嘴道,“不想吃这个,我想吃红烧肉。”
  “您可真是我亲哥!”沈辞差点一口碎屑喷出来,“三更都过了,你跟我讲你想吃红烧肉?还睡不睡觉了?”
  “那就不睡了!”许青寒兴致勃勃的坐起来,“走吧阿辞,我给你打下手。”
  许青寒说得好听,实际上他走路都得扶着腰,哪里帮得上半点忙。他披着狐裘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沈辞一根一根的填柴把火烧旺,他就把手凑到灶口取暖。
  锅里的水烧热了,沈辞把水舀进木盆里,又掺了些凉水,挑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放进去洗。肉已经冻上了,温水让它稍稍解冻,边角变得柔软了些。他捞出肉放在砧板上,娴熟的开始切块。还好肉是硬的,切起来不用来回厮磨,否则他只用一只手没办法按着还不能切得这么顺利。
  许青寒目不转睛的看他切肉,跃跃欲试的道,“阿辞,你教教我怎么做红烧肉吧,我以后也可以做给你吃。”
  “我娘嫁给我爹十几年也没学好怎么做红烧肉,你能行吗?”
  许青寒道,“慢慢学呗,反正这辈子还长,咱们怎么也能再活四十年吧?”
  “……”这个问题沈辞真不敢去想,他想起刚刚因散功去世的外祖父,这就是他的将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他的沉默让许青寒也觉得心慌,他试探着唤,“阿辞?”
  沈辞回过神,神色如常的回忆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爹做的红烧肉,每次都能下两大碗饭。后来有了沈澈,小东西竟然跟我抢爹娘,爹都没空给我做红烧肉了,我特别讨厌他。我娘在院子里养了大丛的牡丹花,我越想越气,拎着他丢到花丛里去了,花枝差点把他眼睛刺瞎。你现在注意看他眼尾那里,还有当年刮出来的伤疤。”
  “这真不像你。”许青寒惊奇的道,“原来你以前不对沈澈这么好吗?竟然还讨厌过他。”
  “当然了!那次我娘把我按在床上抽,屁股都打肿了,一向维护我的爹一句说情的话都没有,我恨死沈澈那个小崽子了。”沈辞话音一顿,摇着头苦涩的道,“后来爹娘离世,我就只有这小崽子一个亲人了。他那时候还很小,逃亡奔波又累又怕,病得一塌糊涂,小奶猫似的躺在我怀里,跟我说:哥哥,我饿,我想吃红烧肉,我想爹爹,也想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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