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拍了拍他小腿帮他放松,嘴上不忘安慰他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许青寒望着他的双手,手指上仍旧残留着半年前拶指的伤痕。他既内疚又后悔,眼泪再被这样一催就忍不住了,啪嗒啪嗒连着几颗掉了下来,他声音颤抖的道,“对不起,阿辞对不起。你知道吗,你打我的那几鞭子我疼了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可是和你受过的伤相比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你当时受了那么多酷刑要有多疼?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不要性命不伤筋骨就没事,给你一点皮肉之苦就算是教训了,可是我从不知道皮肉之苦是这样的疼,这样的难忍。何况你是冤枉的,清清白白的遭受无妄之灾,我不信你就罢了,竟然还亲手伤害你。阿辞,是我混_蛋,我对不起你。”
沈辞动作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如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淡淡的道,“你打过我,我也打你了,虽然交换不太平等,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我已经扯平好了。我说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许青寒,我们的缘分在半年前就到头了。”
许青寒一下子泄了气,蔫蔫的塌下腰沉默许久,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阿辞,我很想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陪陪我好不好?”
沈辞道,“我真不想试第三次了,我怕前两次死里逃生已经耗尽我上辈子积的德,再有一次就不能侥幸逃出生天了。”
“我没有想过要杀你……一次也没有,三年多以前没有,半年以前也没有。”许青寒诚恳的道,“阿辞,你相信我。”
“你不想杀我?我怎么信你?”沈辞十分淡然的用蘸了药粉的纱布替他包扎着手掌,看到其上的鞭痕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前尘忘尽一般,“我两次都差点死在牢里,两次都是你亲口下的令。”
“我……”许青寒噎了一下,颓然道,“对不起。”
“不用再说这个了,你既然来了我会尽地主之谊,但是多了你也不用想,我不会跟你回去。”
“……嗯。”许青寒失落的道,“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了。”
两人各自沉默,气氛变得凝重非常。许青寒在来之前就想过了种种结果,最差的一种是沈辞根本不见他把他拒之门外,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之好多了。他虽然失落但是好歹有心理准备,勉强能够打起精神带着鼻音和沈辞说话,“阿辞,我能留在这里跟你过年吗?”
“你这么远跑来,我还能大过年的撵你出门不成?好歹认识十年了,做不成夫夫我们就,”沈辞话音一顿,略做思考之后道,“我们就做父子,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
“你就这么爱给别人当爹?”许青寒不快的道,“那两个孩子明明不是你儿子。”
“嘶——”沈辞瞪他一眼,“别乱说话。”
许青寒只是嫉妒两个孩子能够被沈辞这么关心爱护,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当,轻轻咬了下嘴唇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喂过他们吃饭?”
“喂过啊,怎么了?”沈辞反问。
“你也喂我!”许青寒理直气壮的道,“我手有伤,自己吃不了饭。”
沈辞笑了一下,“跟孩子也吃醋,看你这点出息。”
许青寒狡辩道,“谁说我吃醋了,事实而已,反正要你喂我。”他只能和沈辞相处十天,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他腻在一起。
“行吧,谁让你是小仙女呢。”沈辞为许青寒缠在右脚上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小仙女专用蝴蝶结,喜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小朋友,不高兴会死掉的,收藏不涨我就很不高兴o(?^`)o
☆、第23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说喜欢你跟不跟我走?”许青寒认真的道。
沈辞避而不谈,伸手摸了摸炕,“还行,挺暖和的。”他在炕上铺了整整三层褥子,解开许青寒的狐裘披风,一件一件的帮他脱掉厚厚的锦袍和夹袄,褪到手脚处时格外轻柔,直到只剩中衣才把人塞到被窝。
他道,“这回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吃饭。换洗的衣服没带吗?我看你和沈澈都没背包裹。”
许青寒缩在暖洋洋、软绵绵的被窝里,摇着头道,“没带,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拿。”
“好吧,你在家先穿我的凑合着,我把你衣服拿去洗了,你回去的时候再穿,我衣服不太扛风。”沈辞把许青寒脱下来的一堆衣服抱到怀里,“别流口水别尿床,弄脏被子打你屁股。”
许青寒简直懒得理他,把被子拽过头翻了个身。
狐裘披风不能水洗,沈辞把它挂到勾子上,从水缸和墙的夹缝间拖出洗澡用的大木盆,倒进温水把其他衣服泡了进去。翠儿找出一只新茶杯装了些白开水,已经晾得不烫了,沈辞端起杯子又转身回到屋子,结果发现在他进出屋子这么一会儿时间里许青寒已经睡熟了,不知道他梦到什么高兴的事,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沈辞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食指在他眼睫上蜻蜓点水般触了触,把茶杯放到一旁离开了。
许青寒的衣服实在难洗,风尘仆仆赶了两天路沾染灰尘泥点不说,用的还都是娇贵的料子,他搓洗起来得小心翼翼的。
沈辞洗着洗着想起小时候的日子,他没进王府前就四处打打零工养活自己和沈澈,给人洗过衣服刷过马桶,还在小客栈做过一年多的店小二。他冬天给人家洗衣服,冻得两只手通红僵硬,不小心把袍角洗开线了一块。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偏偏沈辞命不好碰上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主人,一边抄着枯树枝抽打他一边尖着嗓子斥骂。
被打过的地方热辣辣的痛,沈辞拼尽全部耐心还是忍无可忍,刚一抬头打算怼那女人就看到站在旁边的沈澈。沈澈冻得脏兮兮的小脸蛋通红,他穿着沈辞的旧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瘦小的身体上,鞋破得都露出大脚趾了。他看起来很饿了,吮着大拇指怯怯的看着女人和哥哥。于是沈辞只能继续忍,甚至要低下头低三下四的和女人认错,等女人发泄得心满意足了才拿到三个铜板给弟弟买吃的。
沈辞正神游天际,突然一阵冷风吹得他惊醒过来。
“哥。”沈澈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站在他面前,个子已经快比沈辞高了,他身材匀称,浑身清清爽爽,好一个丰神俊朗,再不是曾经落魄的孩童。长兄如父这句话果真不假,沈辞心里油然而生出“儿子长大了”的自豪感。
“哎呦,这么快就回来了?”沈辞兴高采烈的欠起屁股接过沈澈手里提着的东西,“正好,来,帮哥把衣服洗了。”
“哦。”沈澈乖乖的点头,任劳任怨的挽起袖子,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卖力的搓洗衣服。
“轻点儿,又是蜀锦又是苏绣的你再给洗坏了。”
沈澈惊惶的缩了下手,捻了几下手指才重新把手浸进水里缓缓的揉衣服。
沈辞哭笑不得,“你怕吓到它吗?用点劲没事,别跟我打你似的那么使劲就行了。”
“……”沈澈面色复杂。
沈辞在沈澈买来的一堆东西里挑拣出给孩子们买的甜食和给孩子娘买的几盒胭脂水粉,夹在胳膊下面掀开西屋的棉门帘。
翠儿母子三人正在炕头坐着,两个孩子在教她识字。翠儿浅浅的笑出两个梨涡,眼睛里跳动着细碎的星光,显然两个孩子识字远比她自己会要让她开心得多。
沈辞把零食往炕上一撒,小龙就怪叫一声扑了上去,小虎矜持得多,奶声奶气的对沈辞说了句:“谢谢爹爹!”然后才开开心心的凑过去吃零食。
翠儿拿着那几盒胭脂,有些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买这么多,太贵了,咱们退回去吧?”
沈辞把胭脂盒塞到翠儿掌心,按着她手指不让她松手,“收着吧,不是那位贵人出的钱,是我弟弟买的。他孝敬嫂子几盒胭脂水粉还不是应该的?”
翠儿这才犹犹豫豫的收下,问沈辞说,“肉都买回来了吧?我去给小叔和贵人做饭。”
“今天我做,那位贵人嘴刁,难伺候得很,你不知道他口味。”
沈辞从小养家,做饭当然是不在话下。贫穷使他节俭,小时候没钱买菜,他又很忙,偶尔炒个土豆丝也是切完扔锅里放点盐,扒拉几下端出来就饭瞎吃了。他其实有一手家传的好厨艺,一般家里都是母亲心灵手巧,沈辞家正好相反,父亲那个风流书生对“君子远庖厨”嗤之以鼻,不但自己通过多年钻研练就精湛的厨艺,还要拉着沈辞跟着学。
他爹萧臣焕当初眉飞色舞的跟他讲,“大儿子听爹的,你娘教的那些刀啊枪啊的可以不学,但是做饭一定要学会。当初我追你娘追得那叫一个苦,天南海北追在她屁股后头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嫌我烦了还上来就踹,打得我鼻青脸肿。你知道为什么后来同意你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他弯腰笑意盈盈的刮了下沈辞的脸蛋,“因为爹东坡肉做得特别香。”
沈辞似懂非懂的问,“所以娘因为这个和爹在一起了?”
萧臣焕干咳一声,“没有,她把我绑了给她当厨子,后来尽心尽力伺候她两年才能日久生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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