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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 (荷包蛋超人)


  他是老了。
  面向无丝毫变化,他的心一夜之间老去了。仿佛茹太后连带大半年轻意气一块儿死去,他猝不及防苍老下来。从此往后,生不再叫他欢喜,死难叫他伤怀。
  人一旦老了,万事皆淡了。
  虞子衿不知若戈颖死去,是否他也将如此。
  虞子衿又有些难过起来。他伸手轻轻去碰玄北两道锋利浓眉。
  玄北微微低下头,俯下上身,犹如狮虎收起獠牙,友善的任胆大妄为的猫崽跌跌撞撞挤进他怀里取暖。
  谁也不出声。
  玄北伸出两条手臂环过虞子衿的腰,双手在背后扣死。
  它们像宛若巨树要投下阴影,雄鹰张开凭大的双翅,一心一意要守护住一个人。想给他喜乐安平。不够,非得给他荣华富贵。艳俗的金银珠宝配不上他绝代风华。思来想去,不如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低下骄傲头颅,双手捧住掏出来的心,给他吧。一切给他。
  可是他护不住他。
  可是谁也护不住谁。
  玄北试图护住虞子衿。无论如何也容易百密一疏。
  况且护住人不管用。有人活着如死,有人死却长存。于人而言,身子能否安好是第二事。脆弱的眼及心能否安好才是头等重要的。
  他护不住。
  只因为,从未有人生到死是永不长大的。长大往往是苦带来的,逃不开,避不掉,无处不在。打从娘胎中呱呱落地就起步了,再也停不下去这条路。
  要么走下去,要么死去。
  玄北心想大抵许多人长不动了,便抉择去死。谈不上软弱,这不过是抉择。有人不怕苦,咬牙活下去;有人怕了苦,他不是怕一时之苦,十有八九是看透一重苦过还一重,如千百重山。谁也不要怪谁窝囊。有时不是单单翻不过这一座山,而是绝望于无穷无尽没有源头的山。
  虞子衿则想要依靠天真的豁达通透去拉玄北一把,不要叫玄北彻底沉沦在暗无天日的斗争漩涡去。不忍心他对背叛与虚假皆习以为常,不愿意他丢却原先那狂傲无敌的气概。
  谁也不准如意。
  世间人人有铁定的苦,只许安慰不准全挡。有山得自己爬,有河得自己渡,否则躲过一时的山算什么?风会来吹你,雨来打你,你早晚会败。
  再说玄北与虞子衿皆是注定要苦的人。
  人越良善越苦,越柔软越苦,哪怕忘了替自己苦一苦,还忙不迭去心疼人家,替人家苦。苦得傻得很。
  难道分明究竟他们相遇相知相爱是好是坏。
  追溯最初。
  虞子衿没心肝,决不会为人苦。他光顾着盘算今天偷什么明天抢什么,如野猴子顽强求生。
  而玄北不会留恋上一人。他这命里或许会少上许多事,也不必渐渐多愁善感下来。
  人究竟是一直苦而不知苦更苦?还是吃过甜后怕苦更苦?
  他们到底是救赎对方?还是紧紧搂在一起跌入苦痛深渊?
  说不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能说清楚的东西都不够高尚,也不准称之为美。
  by 我
  嘻嘻。
  PS:双开日更3000+起步有点hold不住,这周起应该是更六休一!我也是一个有休息日的人了!皮皮!


第60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你抱抱我吧?”
  “我抱抱你。”
  两张嘴里吐出两句话撞在一个时候里,他们眼对眼,嘴角悄悄摸摸抬起含蓄一点。
  虞子衿睁着饱满两颗大黑眼珠,张开双手。
  他逆风张手目的不亚于展翅,预备化作飞鸟高飞。永不停歇。当他在一个孤寂而柔软的男子面前张开手时,又思量着双足绑上红绳也无碍。
  他自觉自愿独独为一人束缚。
  在安安心心坐在玄北腿上时,虞子衿刹那领会一个理儿:倘若有人迷糊在中意不中意又有多中意时,他得试试肯不肯做从前铁定不做的事。
  雄鹰收翅住笼便是爱,白兔龇牙咬人便是爱。
  世间人事大抵如此。
  虞子衿扎在玄北胸膛前靠一会儿,听到扑通扑通声声分明的心跳声,漂亮鲜活。
  他又拉开身子去看他。
  “你想不想亲亲我?”
  “再亲你?”
  脱口而出两句话怎能如此凑巧又在同个时候?
  虞子衿头个不大矜持地笑出声来。他缩了缩脖子,笑露白晃晃的牙,没由来的好笑。
  他总觉着玄北是叫他笑的难为情,才突然按住他的后脑勺狠力亲下来。
  又是那种亲密过头恍若攻城略池般气势磅礴的亲吻。
  唇齿交缠,暗藏两股相互缱绻情意汇聚,于是你我就融在一块儿难以分辨。
  虞子衿曾害怕过。
  他既面红耳赤又怕,仿佛这样放肆一个亲吻轻易偷窥见他本性薄凉自私。也怕自个儿晕晕乎乎丢失在里头。
  这时他倒不怕。他双手搂住玄北脖颈,红着耳朵贴上去。像一朵花要毫无保留地怒放似的。
  一个亲吻很长很长,简直是天长地久。
  虞子衿巴眨巴眨眼睛,双手往脸上一贴。热的。再摸摸耳朵,热的。
  ——该不会像猴子红屁股那样吧?那可就太不好看了呀!
  爱美的虞子衿连忙瞅瞅玄北,抓不出羞意的。玄北正看热闹似的目不转睛看他呢。
  玄北目光灼灼更为烫人。
  “不准看不准看。”
  虞子衿两只手掌分别盖在玄北眼上。
  玄北似笑非笑道:“你生得这样好看却不叫人看,你讲不讲理?”
  “我不讲理。”虞子衿理直气壮,“就不讲理。我好看,还讲理做什么?”
  玄北唇边溢出闷闷的笑声。
  虞子衿骤然色胆熏天了。
  他飞快凑上去亲一下,而后松开手,转搂住玄北的腰,整张脸紧紧贴在玄北身上,打定主意不去看玄北。
  ——再看几眼,整个人该烫得烧起来!那可就不得了。
  虞子衿郑重其事地想。
  玄北虚拉扯几下,没拉动挂在身上的家伙。
  “什么时候再打仗呀?”虞子衿出声。
  玄北沉吟道:“你想出去?”
  虞子衿蹭一下脑袋瓜子,“嗯。”
  到哪也有死人。在塞外,人是死得光明正大干脆利落,也是有人可憎恨的。处处胜过宫里如地底下癫狂涌动的争斗。
  虞子衿想走了。
  玄北仿佛细细思量了许久,而后道:“不如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去?”
  “走到天涯海角去。”
  天涯海角听来是个好地方。虞子衿笑:“戈颖得带走。”
  “小今子与卓玛拉也得走。”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往外头走就可以带上冬生姐姐和木头。”
  玄北并不附声。
  虞子衿立刻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沉默。
  他抬起脸看玄北,轻轻问:“是你想走了,是不是?”
  玄北低声道:“我不知为何要做这个大王。”
  虞子衿心一酸,绵绵密密的泪意就要冒上头来。他紧紧抿一下唇,暗地里吞下一口气沉到肚子里,仿佛也勉强能压稳浮浮沉沉悲欢交加的心境。
  他不由得双手捧住玄北弧线冷硬的脸,深深望进他心里去。
  望见什么?
  一片广袤荒芜的沙。
  一只奋力挣扎的兽。
  一双无声落泪的眼。
  是这样的。
  悲号与挣扎不是帝王该有的。不管玄北有心或无意,他头上压着帝王名头,他便永远不会哭,不可软弱。
  任由虞子衿心思百转也想不出短短一日一夜玄北究竟遭遇了什么。
  为何一个要强之人会如此迷惘?
  他原本坚定不移地走,无论高山深水与严寒酷暑也难不倒。万事万物拿他没辙,天地为他让道,偏偏他开始为难自己。他问自己是谁,问从哪儿来,问到哪儿去。
  而这世间最怕是不想,最怕也是想。
  你不想,不会想明白圣人与凡人之差,永不明对错,可你能自顾自有一套黑白是非。你径自走下去,不理会他人言语。有时你错了,你愚蠢,你也义无反顾。那时不是你苦。你身在局中一无所知,将苦处抛给看得分明的局外人。
  你想,日想夜想。
  从通晓人一辈子竟还有想这件事起,你踏出的步子再无收回之法。世上却从未有能叫人想透的事。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对错是非。你越想越是想无可想。
  但凡自以为完全想明白一件事或一件事光有一个想法的人,他是假想,止步一半便自欺欺人去了。
  你不一样。你真想。
  铆足劲儿去想人为何存活于世,为何中世间千万圣灵脱颖而出;去想这一生从哪来到哪去,所追所寻究竟该是何物。你铁定想不明白,不光从前想不明白的如今照样想不明白,且你从前能明白的如今也不明白了。
  唯独一件不同。
  渐渐地,由于一心一意地想,多少能摸到一些玩意儿。
  你总算渐渐明白了,大半人,大半活着不想的人所执念的钱财名利不是你要的。大半活着不想的人热衷的空洞繁华不是你要的。全因你是一个活着还去想的人,你注定古怪起来。
  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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