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是跑来救他的,但江玉楼也懒得走出去惶惶奔藏,于是来请他的便是李承璘,李承璘直接将人敲晕了带走。
可寒已经是走不掉了,他是江家的五公子,堂堂禁卫统领,谁不认识?不过江玉楼不一定。
江老爷子死前交代,江家造孽,若是江家断了香火,那他真就死也无颜去地下面祖,江玉楼是江家六子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见过的人也不多,老爷子临死前将见过六公子的府中人都灭了口,又吩咐各位夫人孽子,在断头之前不可提江玉楼一字。如此,也不知能否保江家一脉。
老叟喝了口茶,说到此处,连连感叹。
慕容九半信半疑,不是说当年知道的人都灭了口么?这老叟是从哪儿编来的?
老叟捋着一把胡子笑道:“当年老将军一剑扫了府中上下,可真就有一个没死透的,反倒是躲了去上那断头台的悲剧,活了下来。”
九爷一口茶喷了个一道彩虹出来,这都有?戏本儿里唱的才有吧。
老叟不满被质疑职业素质,便瞥眼道:“否则那后来长安城中,也不会一时传遍呀,老夫说书,虽有夸大,却不是讲胡话,行业素质,不胡编乱造,此段乃是老夫的太太太......太太爷爷传下来的。”
“既然江家六公子的身份要保密,如何又传的满城皆知?”
“后来新君继位,赦了那江家遗子的罪,从此人人都知道江家还有个书画才情,风流倜傥的六公子。只可惜呀……”老叟又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太晚喽。”
别了说书先生,起身出了茶馆,慕容九的心中却有了些怅然,这些时日已经听多了江玉楼的故事,他觉得心也跟着莫名凄凉起来。
匆忙回了府,却不知心里是在急什么,进屋照常关了门窗,心里方才平缓下来。一转身,只见江玉楼就站在自己书案前,正低头看着案上的那幅画,皱着眉头。
慕容九走了过去,看了看他正在看的画,扪心自问,颇惭愧。
江玉楼问:“这便是九公子的画?”
慕容九笑叹道:“唉,不知那李承璘原何就因一幅画,就赖上了书画才情的六公子,我便也好奇去找那刺蓼,结果画笔粗陋,见笑见笑。”
江玉楼只是看着画,眉眼低低的笑了笑,然后执笔拂袖,道:“帮我研磨。”
慕容九慌忙就抡起袖子去磨墨,江玉楼沾墨提笔,在那宣上挥洒勾勒,他眼前无物,但刺蓼已在心间根生,片刻便具象于纸墨之间。
最后落款,他写的不是江离,而是“玉楼”二字。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以名落款。”他将快笔轻轻放上笔架,平淡笑道:“赠与九公子吧。”
慕容九受宠若惊,又问:“为何以名落款?”
他清清道:“我这一生,在这世间徘徊太久,却原来......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世人不知江玉楼,不知江家六公子,不知江离,现在,就连我自己找了三百年,也未曾找到自己。如果真找不到我的尸骨,”他又苦笑一声:“也许就真证明不了我曾存在过吧!至此一生,能留下的,就有这纸上的一个名字了,如今,不如就交由你保管。”
“为何交由我保管?”
“因为......没人记得我,也没有人想起我。”他的神色有些落寞。
“如果找不到,你会一直留在人世么?”莫名的,慕容九的心里似在期盼着什么。
“会灰飞烟灭吧。”
他一怔,立刻说:“不会的,我会帮你找到的!”
江玉楼摇头笑:“已经是第八天了。”
“告诉我你的故事!也许能找到其他线索。”
慕容九想,他的故事,三百年前,三百年后,都没人知道,但至少现在起,还有个人可以听他诉说,替他记着。
待江玉楼醒来时已经在皇宫,李承璘是把他藏在哪儿都不放心,索性就将人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暂以宫人身份藏着。虽知不是长久之计,但也想不出此时何处,可以让他安心。
皇帝撑着病平息了一场大风波后,倍感心寒,倍感疲惫,于是一病不起,不过这江家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江玉楼留在宫中两月,没人知太子身侧的那个宫人江离,原名就是江玉楼,其实,也许也无人知世有江玉楼此人。
眼见着皇帝一天天病危垂暮,皇后那边儿盯得太子这边更紧,深怕在这就要等着接位的时候,太子这边儿再生什么变故。比如德行不正,依旧顽劣,那可如何继承大统?
父皇病重,李承璘倒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顽劣任性,有江玉楼在宫里,也再没见他再悄出宫门一步。皇后很是满意,于是就有一日命人送来羹汤慰之。
李承璘已经得圣令,在太傅辅助之下代理政务。那晚李承璘在灯下看奏章,江玉楼坐一旁看书,灯下神情专注,眼前玉人真是入眼又入心。
自两人同居相伴两月以来,不,自两人认识以来,李承璘就只牵过江玉楼的手跑过灯夜长街,看过江水山景,再无其他。
此时看奏折看累了,眼也被灯照乏了,可眼前人却是越看越入心,心中折磨,心痒难耐。
江玉楼察觉到对面正在盯着自己,一抬眼,四目相对,李承璘的心扑通一声,差点儿没跳出来,江玉楼淡淡收回眼,继续看书。
李承璘咳了两声,退了殿内宫人,然后又小心瞄看对面一眼,又咳了两声:“……江离,本殿下……口干了,要喝茶。”
江玉楼看他一眼,便合上书,来奉茶,杯子放上书案,又要坐回去,转身就被李承璘一把给捞住了。
李承璘捞住了他的腰,从后将人锁在怀里。
两人是头一次这么抱着,真是够纯洁的,其实李承璘早不想这么纯洁了,主要是江玉楼从来清清冷冷,让他每每见了都不敢不纯洁。
江玉楼惊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慌忙推搡他,李承璘此刻如宝在怀,哪松得了手,只将怀中人抱的更紧,心下直想将人直接扔上床榻,彻彻底底的诉个长相思兮无穷极。
☆、第十四章 公子骂人
怀里的江玉楼低声挣扎,李承璘脑子里胡思乱想。于是不能想,越想越腹火中烧,一把就将江玉楼摁在了书案上!
江玉楼惊呼一声:“你,你做什么?”
李承璘低头啄了一下他嘴唇,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嘿嘿一笑,那气氛……
那气氛任谁也不该来打扰。
皇后就是个害亲的,一碗羹汤命人端了进来,不合时宜,好死不死。一碗汤,那宫人吓得直接洒了半碗。这等良宵苦短……谁稀罕那碗羹汤!
于是这一幕免不了就让皇后知道了。
皇后是个角色,注定将来是太后的命。从容淡定不露声色,灭了那帮宫人的口,封锁了那晚的一幕,太子就要等着登位——他不可以是个断袖!
关于那晚的冲动,若不是那送汤的宫人来,江玉楼还真拦不住李承璘,于是越想越气,四日内,江离再未与太子说一个字,逢面隔离三步,任他笑语相应,招手陪笑,只视若空气。
试想想,天下此时,敢视明日之君为空气的,也就只有他江玉楼一人而已。
却不知,太后那边早已暗中观察,堂堂太子如此宠溺一个宫人,成何体统?
将来就要当太后的人了,如何会让一个宫人阻了多年计划的收成,太子断不能因为一个宫人而失了体统,没了皇位。
她的怒火自然不会去烧太子,但绝对要烧了了这个江离。
一日皇帝病重,咳血不断,拉着太子过去说话,那架势真像是要交代后事。
李承璘匆忙便至,他虽到哪儿都带着江玉楼,但绝不会带出自己的东宫,这一点,太后派下的耳目早已摸清。
于是东宫里的江玉楼正如常一样,独自于偏殿喝茶看书。不过多会儿,便觉浑身燥热,眼见这宫内无人,只有几个日常的宫女立在殿内。
江玉楼心中难受,已经入秋的气节,却越发觉得闷热,直汩汩的冒冷汗,神情意识不受控制,一帮立在殿中的宫女立刻关切凑过来询问。态度相比平素甚为亲热。
江玉楼越发觉的自己不对劲儿,避开宫女就往边上退,一帮宫女也不知是怎的,偏就黏上来。
江玉楼慌张推开几人,踉跄跌了几步就软在地上,浑身只觉得酥酥麻麻,耳边便是女子的温香软语,他心中骇然,这感觉,分明就是想纵欲求欢。
宫女们将手似有似无的在他身上摸索,已有的要去解开他衣带,江玉楼心中愤恼,捱着难受一把推开:“滚!”
“滚!”及时冲进来的是李承璘,看见江玉楼已是衣带见开,心中那般翻江怒火就发上来,一脚踹开两个宫女,喝道:“来人!把这几个给我拉出去打死……”
“不要杀她们……”江玉楼颤颤的匐在地上:“是有人指使她们……她们也是无辜,如此杀了会……不行……”
“来人!把这几个贱人给先押下去!”李承璘怒喝完就去扶起江玉楼,不料一碰到他,他就像被烫了一般推开他,脸色烫红:“别碰我……”
“玉楼……你被下药了。”李承璘要靠近他,他又向后躲了躲,靠着殿柱艰难道:“给我备冰……水,给我准备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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