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
谷神医连忙抢话:“咳,总之,总之……牧护法解毒解的很及时,很及时啊,教主身体现在只是微恙,喝下老夫的药后天就可以恢复龙精虎猛了。”
“可是教主——”
“啊,时候不早了,老夫先去为尊主备药煲药,这就先告退了。”
“煲药这种小事让下面的人去做了,神医,尊主究竟所中何毒,您……”
“非也非也,老夫最爱煲药回味当年青春往事,请右护法莫要这般霸道剥夺老夫的小小爱好。”
谷神医人老身不老,说了几句注意点就急忙告辞离开了,谁也拦不住——究竟是中了什么毒,教主不肯说,它这个当下属的怎么可以妄加推断,当一个好属下别的可以不需要,忠心和口紧是必须的——
只有比瓶口还要紧小的嘴,才能把马屁拍得更如鱼得水啊。
吴凌看着神医越走越快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皱起眉,不过右护法负责教中事务,是忙得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在房中照看了一会,很快就被教徒请走了。
人不停的走走留留,到最后房中就只剩下两人了。
仇韶全身热得烫人,神智都烧得将近全无,他看着牧谨之站在他床前的屏风前,屏风挡住了外头的光影,牧谨之静静站在那儿,似乎也静成了一幅剪影。
他眼中水雾腾腾,只能看男人慢慢蹲下来,视线与自己齐平。
牧谨之有双厉眉,眼瞳黑深,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冷峻,眼神里不透露出一丁点的思绪。
仇韶对此人恨之入骨,如今病痛交加,就越发觉得牧谨之面目可憎,是一个心思叵测的伪君子了。
天底下有两种人最好不要得罪,一是小人,二是病人。
果然仇韶眼里冷厉毕露,双目已经烧红,沙哑骂出一个字:“滚……”
牧谨之就不紧不慢的笑道:“那个,教主是因为属下才病的么?”
“…………”
“莫非是因为昨天属下解毒解的太久了?”
“…………”
冷不防的问话差点让仇韶咬舌自尽,过了半晌,仇韶才缓过一口活气:“牧护法,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牧谨之的言语很诚恳,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实话实说吧,属下今天其实是来请罪的。”
“昨天属下走得太急,主要是因为尊主是属下心里最崇敬的人,如今冒犯了尊主,属下心里十分难过,亦是非常惊恐……”
昨日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明明就飞檐走壁不带走一片竹叶,哪里来的惊恐难过。
仇韶喘着粗气,语气都被气得上扬:“惊恐?”
牧谨之的眼神此时特别清亮,附和道:“是啊,属下惊恐的小鹿乱撞,教主一直都是属下效仿的对象,追求的目标,一下子折辱了教主,属下真是不知要如何面对尊主,这才擅自离守。属下回来之后心里十分后悔懊恼,一想到万一尊主身上的毒没有解得非常彻底,就心如刀割,自责不已。”
如果天地间真有神明,那请天地明鉴……
究竟怎么样才能把这个人干掉,彻底的干掉,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刚刚听神医说尊主体内余毒已清干净,属下这才放心下来,终于是不辱使命了。”
仇韶缓缓吸入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尽量克制住脸上狰狞万分的表情:“看不出……牧护法这样忠心。”
“属下的忠心自然是看不出,得尊主细细体味。”牧谨之笑颜依旧,总是潇洒,好似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烦恼一刻:“等尊主病好之后,再抽空来了解属下的赤胆忠心吧。”
仇韶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只要再理会一下,他担忧自己会走火入魔,由此堕落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牧谨之略略的支起身子,掖好床边露出的被角,身子再向床内倾斜过来,仇韶目不转睛的戒备的看着向他靠近的男人,牙关紧咬,杀意大起——
再看,再看啊,再看本座就干掉你。
牧谨之终于停止了继续俯身的动作,视线仰下,气息也落打在仇韶的耳边上,他不顾仇韶会即将发怒,眸色温柔无底,以只有仇韶能听到的声量温声道:“教主难道不知,解毒后要多休息,少劳作,多保暖,少吹风么?”
“…………”
“这次是属下失职了,以后属下会多提醒您的。”
第5章 第五计
谷神医开的药有奇效,仇韶在昏睡一天一夜之后,在第三天清早就又变回一尾活虾,人的身子一天不动就会懒惰,他却在被窝里呆了一天一夜,对于一个武学奇才来说,一天一夜的浪费太过于奢侈了,所以病痛一消缺,仇韶就像被压千年的白蛇,从雷峰塔下腾飞而出,敞开胸怀的飞驰在白教所有让人仰望不能及的高楼之上,非要搅的天下也跟着他一起浪起云腾。
仇韶飞到溪湖上的高塔上,放眼看去,直到眼帘的尽头都是碧水秀景,万顷荷池,带热的风拂过他的面颊。
眼下的风景天下独有,但却日日如此,年年如是,溪湖是从前的溪湖,白教也是往日的白教,有没有他仇韶,这些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草木不变,岁月老去,世间那么大,变化又这样快,他只是一个人,而人生又不是很漫长,当然只能专注于几件事,仇韶一直这样认为着,圣人能为圣,那肯定是毕生心无旁骛的追逐此道——
他记得幼时,就发誓要与父亲一起共攀武学巅峰,当一对空前绝后让人羡艳崇敬的父子,如果说父亲是武林第一人的话,那他就尊老一下委屈自己做一人之下好了。
虽然现在走的走,散的散,但他的梦想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变过。
为自己习武,为父亲报仇,这是仇韶心头唯二值得努力的两件事。可现在他手头上的事又不得不多添上一笔——那就是要不着痕迹不留尾巴的干掉牧谨之。
但比起前两件事,此事只是配酒的小菜,他嗖嗖两下就可以解决了。
抒发完心头最后一口多愁病气,仇韶精神抖擞的开始着手下一步棋,他的精力都用来习武探索武学真理了,当然是没有力气研究勾心斗角与明争暗斗的,虽然他不在行,但白教那么多人,总是有人在行的——
他的好兄弟吴凌肯定就是其中翘楚。
仇韶大步流星的穿过水上长桥,石桥边上是十里荷花,翠色夺人,花影姗姗。他琢磨这个时间吴凌大概是在与教中堂主们商量事,果然下了石桥,在游廊尽头就可以瞧见半掩的窗户,青年正坐在椅中执笔办公。
“教主,你怎么来了?”
瞧这诧异的语气,他仇韶虽不怎么管教中事务,但白教生他养他,还供他吃喝耍威风,所以身为一教之主,过来慰问关心一下有什么好值得惊恐的。
“本座就过来视察一下,顺道看看你,怎么,不欢迎本座么?”
吴凌放下笔,面上波平无情:“如果是视察的话,教主大可放心,整个白教除了教主之外,所有人都不敢怠工偷懒。”
“…………”
他与吴陵之从小相识,知道对方是面冷心热,总会不声不响替他担下教中繁琐沉重的杂事,做再多事都不会抱怨一句,刚刚那句话,就算他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也听得出里头怨气丛生,是正在对他发脾气。
仇韶颇感委屈,他又何时偷懒怠工了呢。
“本座怠工?阿凌,本座每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点你是再清楚不过的——”
仇韶大声为自己叫屈:“前几日你叫本座去追叛徒,本座二话不说就去了,冒着烈日,路上连一口水都没喝,最后还被下毒,本座真的已经为白教鞠躬尽瘁了。”
吴凌一抬眼皮,淡淡道:“我日日为教主处理事务,可到最后,教主信任的却不是我。”
仇韶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好友的思维已经不是心思纯朴的自己可以揣摩推测的了,“本座怎么不信任你,你就像本座肚子里养着的虫子,本座有什么事瞒得过你呢?”
“那你那日究竟所中何毒。”
青年的视线咄咄逼人,是非要知道,非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架势,连平日会用的敬语都懒得用了,仇韶被看得一阵心虚,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心虚的必要——被下毒,又不是自己的错,即便是自己一时大意,这种责任也不应该落在他这个受害者的身上。
如果不解毒,他就岌岌可危了。
解毒的过程分明只是一种手段啊。
明明是这样想的,但真的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却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奇淫合欢散这种威风八面的毒名,他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告诉老友的。
不光是觉得开不了口,仇韶甚至隐隐觉得,如果他真的如实相告了,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的,至于为什么会不堪设想,仇韶又一时又想不到非常适合的理由。
解完毒,他又可以绿水长流称霸江湖了,而且他会解决掉牧谨之,从哪方面看他都没有吃太大亏。
可是直觉让他最好保持缄默。
等待了下,吴凌垂下眸,藏下眉间郁色:“不愿说就算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教主直说吧,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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