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也算事情都过去了吗?
十一没有说话,他伸出一只手,指着窗边的那只鸟。
鹅黄色的鹂鸟在笼中扑腾着翅膀,唱着婉转动听的歌,十一走过去,打开了笼子的门,笼中的鸟理都不理他,自顾自的在笼子里欢快的唱着。
十一把手伸进笼子里,用一根手指头怜爱的摸了摸它的头,它也一点都不怕人,歪着头在在十一的手指头上蹭了两下,十一把手伸出来,却没有关上鸟笼的门,他看着在笼中的鹂,突然说道“我是这笼中的鸟。”
我是这笼中的鸟,被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
我隔着牢笼看着窗外的天,天便是一条一条的。
有人打开牢笼的门,我很高兴,隔着门看,天不再是一条一条,而是变成了一小快。
我是这笼中鸟,死也要死在笼中。
十一踮起脚,把鸟笼挂的高了些,夏靖戎隐约之间能明白十一在想什么,但是他并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去安慰十一,那些话对十一而言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十一经历的那些,又岂是别人三言两语便可以化解的,他从十一的手中接过鸟笼,他个子比十一高了很多,他把那个鸟笼挂在了最高的那个架子上,夏靖戎同样的没有关上笼子的门。
笼子里的鹂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脚下的两人,他栖息在架子上,十一突然问道“夏长生是皇帝的那个小女儿?”
夏靖戎答道“是,是皇上和皇贵妃生的小女儿,他年纪小长的也漂亮,宫里的人都宠着她,长生性子也很好,听话懂事,等你见到她你也会喜欢她的。”
华杏林正好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个铜铃铛,他把这个铜铃铛放到十一的面前,得意洋洋到“华大夫!这个是我大哥刚刚给我的,他说这个铃铛是他去庙里求的,说是可灵验了,这个什么都保,保家宅平安保心想事成!你试试!”
十一淡淡扫了他一眼,华杏林刚刚估计是又去找他大哥了,手冻得通红,一边跳一边把手放在嘴边哈气,十一问道“你离开之前交代你,三月中旬把那本医书全都背下来,你背下来没有?”
华杏林一下就僵住了,他朝夏靖戎看了看,夏靖戎如今事事以十一为先,只要十一喜欢就好,他自然不会管华杏林,再说,看十一教训小徒弟的样子也挺有趣,夏靖戎替十一倒了杯热茶让他捂手,一言不发。
既然没人能帮自己,华杏林只能老老实实的认罪“实在是太多了,我只背下一半。”
十一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很是疲倦的模样。
华杏林站在原地,神色慌张,想要去认错却不敢上前,十一走之前曾说,若是做不到便将他赶出府去,如今十一虽然没让人把他赶出去,可十一这幅模样,让华杏林更是不好受,夏靖戎是不管华杏林怎么想的,他只管十一,他不喜欢十一脸上露出这样疲倦又哀伤的神色,夏靖戎拍了拍十一的背,把十一手上那杯已经不算烫的茶水倒掉,重新填了一杯,劝道“华杏林终究是个小孩子,贪玩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何必去和他计较,总归以后时间还长,把他带在身边慢慢教就是了。”
时间还长?
十一看着太阳渐渐西沉,天边出现了瑰丽又绚烂的霞光。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70章
很快就到了三月末,夏长生是皇贵妃和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为了她过个生日皇帝特地把春猎的日子提前了,十一与夏靖戎骑马到了猎宫之中,时不时的有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传来,十一寻着声音偏头去看,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在玩儿捉迷藏,侍女们跟着她前前后后的跑,生怕她磕着碰着了,十一把头扭过来,不看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坐在皇帝身侧的皇贵妃看起来一点都没老,仍是那副美人面孔,却不似十年前那般凌厉,或许是因为生了个女儿的缘故,她的妆容依然紧致,眼角处却不可避免的多了几丝细纹,皇贵妃替皇帝打着扇子,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在玩闹的夏长生,看着夏长生要撞到柱子上,握着扇子的手就一紧,皇贵妃朝下瞥了一眼站在夏靖戎身边的十一,笑容可掬的朝他点点头。
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孔上,满满的都写着对自己的不在意,明明是一母同胞,皇贵妃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夏长生,即使早有预料,十一仍是忍不住怨恨起皇贵妃。
同样是他的孩子,夏长生受尽宠爱所有人都怕她受伤,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都要看着,而自己却从来无人过问,没有人问他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皇帝暂且不论,人都说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总是狠不下心,可皇贵妃只认定长生是她的孩子,十一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罢了。
十一自嘲的摇了摇头,长生长生,她的名字根本不用多说,一眼就明白皇贵妃对她的期许,她是长命百岁的长生,而他是凄凄惨惨的十一。
夏靖戎握紧了十一的手,十一悄悄朝夏靖戎身边靠了靠,低下头不去看皇贵妃,皇帝看着他两的动作,没说什么,他拍了两下手,秦公公手上拖着一个巨大的拖盘走进来,上面是一把弓。
秦公公看到在夏靖戎身边的十一,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勾起一边的唇角,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皇帝从秦公公的手中把那把攻举起来,那是一把十分漂亮十分精致的弓,上面装饰着数不清的宝石碎片,碎片与碎片之间用玉石和金子镶起来了,弓弦被皇帝拉成一个满月,发出嗡嗡声,皇帝朝着空中手一松,惊起了书上的鸟。
皇帝哈哈大笑,他把弓箭交到夏靖戎手中,说道“靖戎,这把弓是当年先帝留下来的,据说是哪个附属的小国进贡上来的贡品,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把弓还是这么漂亮,你或许不记得了,小时候你很喜欢它,但是父皇以你年纪小不适宜拿这样贵重的东西,拒绝了你,我记得你当年还一个人哭了好久,这次的春猎,你就拿着这把弓去狩猎,猎回来的猎物我一个不要,全都给你。”
皇帝顿了顿,叹了口气“靖戎,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总想着能为你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的罪,我想你应该没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你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场宴会你当做是长生庆贺长生的生辰也好,你当做是我替你送别也好,总归你心中有个数就是了,这把弓就赠予你,希望你以后看到它,还能想起来你有一个大哥。”
夏靖戎从皇帝的手中弓,皇帝说他不记得了,其实他是有一些模糊的印象的,他记得他幼时的确是因为一件事情在自己的寝宫中哭了很久,只是原因早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是因为这把弓,事到如今,夏靖戎早已经把这把弓忘得一干二净,他把弓我在手中时,也感受不到自己曾经是那样迫切的想要它,剩下的只是新奇与赞叹工匠的技艺,夏靖戎的确是怨皇帝的,但此情此景,他又如何可以对皇帝说出不需要这种残酷的话来,他沉默着,端详自己手中的弓,在皇帝期许的目光中,说了声多谢。
夏靖戎能和他说话,这让皇帝看起来很高兴,这次太后也没由来,皇帝原本还以为少了太后在其中牵线,夏靖戎会这样一直沉默着直至宴席结束,现在既然开了头,皇帝忍不住的又说道“靖戎,今天御膳房会做一道很特别的菜,我很想现在就告诉你,不过…不过如果现在就告诉你就没什么意义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你自己去发现才好,靖戎,你一定会高兴的。”
十一听到皇帝说拿到特别的菜,挑了挑眉,和秦公公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夏靖戎一听到皇帝说的菜,心里就犯恶心,十几年前他刚刚回京的时候,皇帝也是这样对他说了几乎相同的话,结果差一点十一就死在了那里。
这十年以来皇帝对夏靖戎这样说过很多次,夏靖戎最想要遗忘的,他曾经吃过人肉的事实,又被皇帝勾起了,他面色不善,盯着皇帝一言不发,皇帝知道夏靖戎心里不高兴,但仍是忍住了,只笑着说道“你放心,这次你一定会高兴,你就再信我一次,大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前的春猎,总是大家先去打猎,然后将猎到的猎物全都送到御膳房去,再由御膳房的人统一烹调送到猎宫中的大殿上,请各位权贵食用。
今年却不同,皇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将顺序整个的倒了过来,大家先在猎宫里用膳,等宴毕,再各自去狩猎,然后到了傍晚的时候也不必回来再和皇帝说些什么汇报些什么,各自带着各自狩到的猎物回去就是了,众人猜不透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却都不约而同的觉得皇帝的这个新主意不错。
太后和往常一样没有出席,给出的理由是她要吃斋见不得这样场面,十一与夏靖戎到的比较早,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早早的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夏靖戎紧紧地挨着十一“十一,再过一会儿怎么就可以走回江州了,还是说你想玩儿一会儿再走?”
十一的指甲不自觉的在桌子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划痕,十一动了动嘴唇“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