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戎不喜欢别人说十一有一点儿的不好,他有些不高兴的反问道“十一哪里不对劲?由我来教他读书写字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教书先生吗?”
十一哪里的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老管家还是叹了口气,不为别的,只是可怜十一,活的久一点的人仿佛看事情都长远一些,老管家想起来前几天他送甜汤给十一和夏靖戎的时候,正巧碰见夏靖戎正在教十一写自己的名字。
夏靖戎对十一是真的上了心,外面请来的先生就算是在用心也肯定是比不上夏靖戎的,只是习字而已,十一坐在夏靖戎怀里,夏靖戎的手握着十一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十一两个字,然后他放开手,十一便在一旁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十一,他盯着那张纸,问道“我的名字就是这样写的吗?”
夏靖戎点点头。
十一拿着笔在纸上把他的名字圈出来,然后想要下笔再写些什么,笔尖刚刚碰到纸,十一就停住了,墨汁在纸上晕开,十一不管这些,他维持着我比的动作,转头去看夏靖戎“靖戎,你的名字怎么写?”
夏靖戎摸了摸十一的脑袋“我的名字比你的名字会难写很多,暂时先把自己的名字练好,好吗?”
十一面无表情的盯着夏靖戎,一字一句“我要学。”
夏靖戎向来拿十一没办法,被十一这样盯着只能举手投降,然后他重新握上十一的手,在晕开墨汁的地方,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夏靖戎这三个字。
十一把纸举起来,在两个名字前来回看了几次,似乎在对比着什么,然后他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靖戎的名字比我的名字难写多了。”
十一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握着笔跟在后面写下歪七倒八的夏靖戎三个字,他皱着眉头,又重新再在两个名字之间对比了几下,还拿着手指头在纸上的“夏靖戎”和“十一”这几个字之间数了数,最后手指指着纸上的那个夏字问夏靖戎“靖戎,这个是什么?”
“这个字念夏,是我的姓,每个人的名字都是由姓和名组成,我是夏为姓,靖戎为名。我小时候也问过母亲,为什么我叫这个名字,据母亲说,我小时候身体很差,她请了钦天鉴来算,钦天鉴的人说我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名字里带一点金戈之气将这些东西压下去,那时候恰巧朝中传来北戎战败的捷报,母亲便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给我。”
十一听的一知半解,只大概明白夏靖戎说的每个人都有姓和夏靖戎名字的又来,他扯了扯夏靖戎的袖子,问道“靖戎,你说每个人都由姓和名组成,那我的姓是什么?我的名字又是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夏靖戎说不上来了,他没有想到十一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十一见夏靖戎不回答他,追问道“靖戎,每个人都有姓,为什么我没有?”
夏靖戎不忍心告诉十一他其实也姓夏,只是他的父母不愿意承认他,所以从未给予他夏的姓氏,他更加不忍心告诉他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刚好是第十一个应该被吃掉的肉人,所以取名十一,一个毫无意义仅仅用来计数的名字,十一在夏靖戎眼中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他不愿意过早的告诉十一这样残酷的事实,如果可以,他宁愿十一将从前的事情全部忘记。
可十一问他,他总要给个回答,于是他哄骗道“每个人的姓都不是天生就有的,是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这样吧,十一如果在下个月初一之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就和我姓,一起姓夏,好吗?”
十一伸出手,在纸上的夏字左右摸了摸,看起来是仔细思考之后答道“那算了,等我长大之后我再四处去看看,能不能换其他的姓,我想自己挑一挑。”
夏靖戎被十一的这番话逗的笑了起来,心中却也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皇帝不愿意给予十一夏的姓氏,似乎总觉得一个肉人不配拥有这个姓,如果他知道十一也不稀罕,真不知道他会是何种表情。
老管家站在门外,听他们讲话题转到别处,这才敲敲门,端着两碗甜汤进去“王爷,十一少爷,都休息一会儿吧,学了这么久想必都累了,今天厨房里周婶炖的是红豆甜汤,里面加了糯米丸子和甜桂花的,她说小孩子最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了,十一少爷肯定喜欢。”
老管家说完之后放下碗便出去了,他从外面关上门,透过门缝看见夏靖戎正在喂十一喝甜汤,而十一正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他摇摇头,只觉得十一实在是可怜。
他以为夏靖戎便算是对他最好的人了,夏靖戎教他读书写字,与他同吃同住,什么事情都优着他紧了他随着他,看起来对十一真是好极了,可如果真的对十一好,为什么连一个名字都不给十一呢?十一这样的名字,一看便知道是父母随意起的,怕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起名都不会这般随意。
以前夏靖戎便时常带些被遗弃的孩子回来,十一现在这样依赖夏靖戎,万一真的像他担心的那,等十一渐渐长大,之后夏靖戎再捡个孩子回来,长大后的十一看着夏靖戎悉心照料另一个人,到时候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房间里的十一和夏靖戎可不知道老管家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在夏靖戎的面前,十一才会像一个普通的孩童那样,表现出偶尔的任性和小小的胡闹,夏靖戎的名字比十一的名字难写了许多,十一一边练字一边喝着夏靖戎喂过来的甜汤,红豆被煮开了花,糯米团子软软糯糯的一口咬开还会有甜甜的桂花香味,十一把夏靖戎的名字练得差不多,总算能工整的写下来,可自己的名字又不愿意练习了,不知道是嫌简单还是如何,匆匆在纸上画了两笔之后就跳下椅子趴到窗户旁边。
夏靖戎看着十一潦草的涂写,他向来宠十一,现在即使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他把桌上的笔墨收拾好,走到窗户旁陪十一一起看窗外的风景,他问道“十一,你在看什么?”
十一指向不远处在花圃中的一个小孩子,那孩子正蹲在花圃里哭,前面有个白乎乎的一团,看样子像是个死了的兔子,夏靖戎看他的衣着服饰像是府里下人的孩子,小孩子的宠物死了哭一哭是很正常的事,夏靖戎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又问道“那个孩子怎么了吗?”
十一似乎是觉得累了,把下巴搁在窗框上“我在想他为什么哭?是因为被兔子咬了吗?兔子咬人很疼吗?”
夏靖戎听十一这么问,啼笑皆非,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十一答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种流出眼泪的行为叫做哭,我只有在疼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哭,我看他也在流泪,会流泪就是在哭,会哭一定是因为疼,他面前又有一只兔子,那一定是兔子咬了他他觉得疼了。”
夏靖戎被十一这番话弄的哭笑不得,他坐在十一身旁,他十一的头从窗框上稍稍抬起来,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窗框上,让十一把下巴搁在自己手心“十一,并不是只有疼才会哭,大部分人难过的时候都会哭,而有一些人高兴的时候也会哭,人的感情是时间最难以控制掌握的东西,高兴和难过之间往往只隔着一条线,有时候,即使你现在觉得难过,可过了那条线,你可能又会觉得高兴了。”
十一转头,脸贴在夏靖戎的掌心里,他迷茫的看着夏靖戎,摇摇头“我不是很明白。”
夏靖戎顺势有手指挠了几下十一的脸,十一痒的忍不住笑起来,夏靖戎看他笑了便停下来“你看,刚才那便是高兴。”
十一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看着夏靖戎,然后突然坐直身子“我现在应该去看一看哭是什么样的。”
夏靖戎也不拦他,任由十一就这样跑出去,然后他坐在十一刚刚坐的位子上,也学着十一那样把下巴搁在窗户上,看到十一蹲在那个孩子面前,正细细的端详。
夏靖戎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风光正好。
第12章
与十一相处越久,夏靖戎也渐渐的发现了十一的确有些奇怪的地方。
比起读书,十一在绘画上更有天赋,尤其是人像,十一没事的时候时常坐在桌子前画画,他画的人很多,从府里的下人们,侍卫,到夏靖戎,老管家,府里大大小小的人十一基本都画过,画纸上的人或哭或笑,一张脸被拓在了画质里。
十一渐渐长大,性子越来越沉稳,夏靖戎却总觉得,与其说十一是性子沉稳,不如说是十一个性冷漠,与他不相关的事情他从不关心,一开始夏靖戎以为是十一还记着从前的事情,所以对旁人都持有一份戒心,夏靖戎也蹭旁交侧击的问十七“十七,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十一正在画画,他听夏靖戎这么问头也没抬就答道,“我记不清了,我对从前的事情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好像是住在一个大房子里,除此之外,我便想不起什么了。”
夏靖戎松了一口气,可如果不是因为从前的事情,十一到底又是为什么会养成这样淡漠的性子呢,夏靖戎心里纳闷,他也想不通,恰在此时,老管家推门进来,笑眯眯的看着十一和夏靖戎,说道“王爷,赵家的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