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雒闲的神经一直紧绷,越是在虚弱的时候,他越不能放松警惕。细碎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雒闲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趁那人还未察觉,迅速上前用扇尖抵住了那人的喉咙。与此同时,云浅浅和石城丘也醒了过来。
来人站在原地,小心呼吸,轻声求饶:“前辈饶命。”
此人书生装扮,面色比常人偏白偏青,身材瘦小,四肢酸软无力,衣服沾满了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唯有一双手长的细致漂亮,并且被保护的很好。
雒闲将折扇向前递了一寸,折扇上面装满了细小的利器,书生死死盯着折扇,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折扇上的刀刺。
雒闲:“你是何人,为何深夜至此?”
“在下,是新来的学徒,来此研习辨识草药之法……”
雒闲:“既是姬欣谷的人,不如往回走,带我们去你家主人的别院走走,我等顺便送你回去。”
那人察觉来人语气不善,转转眼睛,瞥向三人道,连忙改口道:“大侠不是姬欣谷的人,万幸万幸!在下不过一介游医,逃命至此,求大侠行个方便,给在下一条生路。”
此人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云浅浅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在姬欣谷逃命,想来必有什么缘由吧?”
雒闲的折扇收回,书生的脖子忍不住往后缩缩,咧嘴叹气道:“不瞒几位大侠,在下不过一介游医,没什么大本事,却被姬道贤那老儿抓来给一个活死人治病,实在束手无策,只能暗中出逃。”
石城丘:“姬道贤自己不就是个大夫,听说还是神医。”
书生嗤之以鼻:“虚有其名,他手下不知多少医徒比他医术要高,他那几个起死回生的病人,都不是他本人医治的。”
云浅浅:“那先生医术定比他高明。”云浅浅改用先生二字称呼书生,书生反倒生出戒备。
“在下只是江湖游医,并没有什么本事。”这人实在矛盾,一方面要表现自己很高明,一方面又怕人知道他的高明。
“敢问先生名号?”书生吞了吞口水,闭嘴不说话。
云浅浅:“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青面玉手’梅三居,骑猎犬游四方,专治‘活死人’这种疑难杂症的吧。”
那人咂咂舌,忽然一副高傲的样子:“是梅三居没错,但我可没治过活死人,姬道贤‘请’人聚会,不过是想请人治病,偏我知道那活死人和死人已经没区别了。”
雒闲:“姬道贤请了那么多人,若只有你一人跑了出来,何人何故抓你。还有,你的猎犬呢?”
梅三居愣了愣,瞬时有些尴尬,石城丘取剑暗示他:“想好了再说。”
“是!不止我一人跑了出来,姬道贤从开始就没打算放我们出谷,我等知道了他的秘密,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你们最好不要多问,想办法出去才好。”
云浅浅:“我到很好奇,是什么秘密不能带出姬欣谷去?”
梅三居转转眼珠子:“你们若能保我安全出谷,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们。”
雒闲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个朋友,从出生开始就时常心绞痛,随着年龄增大,并发着腹痛和头痛,四肢也经常抽筋,甚至会因此昏厥过去。这病你治得了吗?”
梅三居:“没看见病人,我什么病都治不好。”
石城丘:“那看见病人就能治得好?”
梅三居摇头:“看见了也不一定。”
那岂不是很没用!云浅浅:“你方才说你等知道了姬道贤的秘密,都被他强行留在谷中,可是真话。”
梅三居此时早已不在紧张害怕,反倒仰着下巴哼哼:“在下何必撒谎。”
“那有几人跑了出来?”
梅三居:“大多数都逃了出来吧,姬道贤在谷中设了多处机关,想是出来了,也逃不出谷去。我在这已困了两日,若不是识得几位草药,又有猎犬警示,可能早被抓了回去,或者早就死了。”
石城丘忍不住再问:“你的猎犬呢?”
“死了。”雒闲和云浅浅异口同声,梅三居却没说话。聪明的说谎者,在聪明人面前不说谎话,梅三居早已确信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便也没必要撒谎。雒闲等人的求医意愿非常明显,而且除他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梅三居:“三位还没报上名号。”
石城丘:“这位冷面公子是雒闲,冷面姑娘是云浅浅,在下石城丘。”
三人中云浅浅的名气要大一些,梅三居乐的开怀:“巧手新娘,在下是有救了!”
第10章 忍痛怪物,求医心切
(一)
小酒儿正指挥着流影给客栈挂上新牌子,“苏生客栈”四个字清秀温润,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匆匆忙忙的闯进了客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小嘴巴微微嘟着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大人气度。苏雨炼把埋进书里的头抬起来,友善冲她微笑:“你好,小姑娘。”
小姑娘气势汹汹:“你们这有酒吗?”
苏雨炼顿了顿道:“你要哪种酒?”
“就是很香很好喝的酒。”
苏雨炼点头:“酒窖里面多得是,你可带了银两?”
小姑娘脸一苦,有些委屈:“你们可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酒鬼,特别喜欢调戏小美人的?”
“他是你什么人?”
“你真的见过!他在哪里?”
苏雨炼想了想,笑问:“你有银子吗?”
小姑娘叹了叹气,不再说话,坐在一边的桌子旁边扣指甲。苏雨炼继续埋头看书,时不时的看上一眼门外的小酒儿,她还是不厌其烦的叫着:“右边往上一点——往一上点——左边再往上一点——再往左一点!哎呀!刚刚正正好,你再往左看看——”
直到正中午,小酒儿才打算歇下,乐呵呵的拉着苏雨炼自己去瞧瞧。苏雨炼看完,狠狠夸了她一通,她才心满意足。
那坐在桌子边的小姑娘呆呆的瞅着她,小酒儿不明所以,皱眉问道:“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吗?”
小女孩斜着着眼睛道:“你脸上有两个字——”
白痴!
小酒儿紧盯着她,眼神稍稍有些凶。小女孩转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美丽!”
(二)
未时之后,苏雨炼刚刚睡下,小酒儿坐在大厅一角打盹。
雒闲带着梅三居一同踏入客栈,小酒儿将将抬头看见他,他便栽倒在门口,小酒儿匆忙来扶他,却被梅三居挡住:“他身上伤口多,不易乱动,去找个力气大些的男人过来把他移到床上去。”
流剑立刻上前抱起雒闲,将他移至卧房。小酒儿见青脸书生与自家主子同行,自然联想到他是主子请来的神医,待客态度极为端正,差人准备了佳肴美酒招待,顺便打探了雒闲受伤的情况。
这位梅神医摆起架子来真像位神医,下巴微微仰着,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架势:“你家主子只是失血过多,加之连日疲劳奔波没有休息,才会这样。如今到了他以为的安全地界才放松警惕睡了过去,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怪物,你找个手脚利索的大夫给他处理处理伤口,再好好补一补,等他睡足了自然就无大碍了。”
小酒儿:“你不就是个大夫?”
梅三居没说话,抬着下巴一扭头,意思表达的很明确:神医不管这些小毛病。
小酒儿也不强求:“待会儿等您吃饱喝足,我再来找你。”
雒闲睡下没多久便开始说胡话,小酒儿请来大夫时,他身上烫的吓人,苏雨炼一直换凉水帮他降温也不起作用。
大夫上前诊脉,随即开药施针,雒闲的脸色才有所好转。苏雨炼感叹:“不得不说,他是豁出命去为我请大夫——”
小酒儿生怕他感伤,连忙摆手:“小公子切莫乱想,大夫说主子只是染了风寒,发了汗就好了。”
雒闲此时竟然醒了,强撑着精神,看起来很凶恶,见旁边有人张口便问:“药在哪?!”这世上恐怕只有雒闲生病的时候是这样,保留清明的意识让自己把药喝掉,为了尽快恢复正常。
小酒儿上前扶他:“正在煎着,好了马上给您送来。”
苏雨炼突然开口:“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雒闲仿佛才发现他在房间里,视线移到他手上的白色丝绢上,有些意外:“这种时候该醒,不然怎么知道你屈尊照顾我。”
这话不是很客气,带着丝丝嘲讽之意。苏雨炼自然联想到他是在与之前的自己作对比,淡淡道:“奥,原来我不会‘屈尊’照顾人啊。”
药来了,雒闲一饮而尽,像喝酒一样。
小酒儿收了药碗,自然退下。苏雨炼道:“你大可不必为我至此,因为做再多都没有用。”
雒闲没理他,翻身躺好,转眼就睡着了。
梅三居吃饱喝足倒头就睡,小酒儿无奈,也把他移到了客房去。
傍晚十分,一个穿着考究的女子带着两个随从进了客栈。伙计上前招呼,送上茶水,伺候的仔细小心,那还是满脸嫌弃:“叫你家掌柜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