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凛冽,招招致命,逼得林一桥狼狈不已冷汗淋淋,魏然仍未掉以轻心,手腕反转直刺对方脖颈,林一桥用刀架开,目光森然的瞪着他笑道。
“再来。”
“个人恩怨,阁下可否让一让。”
不等魏然再挥舞长剑,却听一声漠然男声,不知从何窜出一名道长打扮的男子,对方眉目冷冽面无表情,说话态度也是毫不客气,背负包袱臂挽拂尘,手中亦提着一把寒光森然杀气尤重的长剑,似是有备而来。魏然自然认得对方是谁,但他却有些怀疑,如若没记错,杨川华的指尘剑乃了断与自知,现在对方手中握着的长剑剑刃上刻着的却是“鸦九”二字。
“不巧,我也有些个人恩怨。”
魏然收回目光淡然说道,暗暗攥紧了世心,杨川华不做理会,将长剑指向林一桥腰间,对方正用双刀支撑身体不让自己跪下去,即便衣衫尽破伤痕累累,林一桥还是仰着面孔笑得狂妄不羁。
“那二位一人一半不就得了。”
魏然闻声冷笑,身形不动手腕反转,剑尖便由下往上狠戾一挑,林一桥猛然起身踉跄了两步,勉强避过一剑,杨川华却从后方袭来,剑啸破空直扑他面门,林一桥瞳孔一缩左手忙挥出流光抵在胸口,魏然趁着罅隙从左侧刺出一剑,对方却反手用暗影将世心架在了树上,三人僵持不下斗的昏天暗地,林一桥已是强弩之末,魏然和杨川华深知如此,二人都不急于斩杀。
而九怀西南角,译照抱着古琴千华,被柳清堵在了院落,少年未戴兜里,白衣如雪,面孔俊美如玉,仿若谪仙般清冷的神情,漠然的看着那手持弋游长剑的黑衣女子。
“蓄英,你是要与我作对吗。”
译照孤傲的曼声道,清越沉稳的少年嗓音,其中的寒意不言而喻,柳清垂下头哼笑出声,趁对方怔在她这一笑,快速将梅花三针掷了出去,少年仍是淡然自若的模样,抱琴扫弦,三根琴弦宛若游龙从袖口飞出,纠缠挡住了银针,柳清见三弦杀出深知不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早知今天还不跑的人,真是傻的可怜。”
墙头传来一声调笑般的低笑,应涉音一袭锦衣官服,似乎是刚退朝而来,译照眉头微蹙,脸色越发阴沉,应涉音轻巧一跳,一把将柳清扯回后面,拔出黑剑夜疏,在地面划了一道。
“若是踏过这条线,后果自负哦。”
“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译照兀自说道,应涉音怔了下,反应过来译照这是回应他上一句,应涉音温和一笑,译照却是冷哼一声,俩人四目相接火焰蹿腾,译照一脚迈过界线,仰起下颚挑衅道。
“杀你二人,绰绰有余。”
第29章 了断
“在等我么。”
他面向那红衣女子,对方冲他摊摊手示意自己并无兵器,然后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我可打不过你。”
“您的□□向来叫人生不如死。”
他警惕盯着楚环冷声说道,那人摇摇头,几近叹息的说道。
“用了也没必要。”
“楚家医术向来单传,到我这代人丁不兴最后却是独留我一人。”
“我救了他两次,算是报了云家收留的恩情,今日所为乃是天命,我自知无能为力。”
他若有所思的垂着眸子,心不在焉的回应一声“恩”。
“你做事至此,怕不止是报恩罢。”楚环闻声怔了怔,看着他冷冽的神情轻笑道。
“女人嘛,总会有个心悦之人。”
话音刚落,却见银光一闪,他猛然贴近,不定已经贯穿了楚环的心口,女子手心的瓷瓶掉在地上,他用脚踢过,见瓷瓶上有“蚀骨”二字,果然是趁他分神要他命,楚环双手握上剑刃,双眼涣散,却是咳了一口血,顾自喃喃道。
“以前他是太师之子看不上我,后来他满心都是复仇容不下我,如此也好,起码黄泉路还能并肩走一遭…”
“你大可放心。”他猛地拔出长剑,冷冷看着楚环倒在地上,应涉音匆忙赶来,正是看见楚环毙命那一刻。
“解决完译照了?”
他淡然问道,狠手割下楚环的头颅,这才回眸看向对方,应涉音注意到他定定看着他手臂的伤口,忙摆手道。
“小伤,危俊昭世都已经死了。”
“去东北角竹林里等我。”
他点点头漠然的说道,甩了把不定上的鲜血,抬脚便要迈入院中,应涉音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想要跟来,仔细想了想还是脱下外袍裹起楚环头颅,扭头向东北方向奔去。
他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向院中人,一步一步沉重又缓慢,有笛音清越惊碎落花,却是一曲《别离颂》。
“既然来了,如何不说话呢。”
那人顿了吹奏,嗓音低沉,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温润语气,宠溺的像是在哄孩子。
“在思考怎么称呼,玉良,云莲,首领,亦或是师父。”
他淡然说道,本是轻按在剑柄的右手猛地攥了起来。那人转动轮椅面向他,如他所想,的确是一张柔美温和人畜无害的面孔,只是眉间多了几分颓色。
“我敬你如父,陪我两年,予我关心,教我剑术,但如今我又是真的恨你。”
他眸中杀机毕露,声音亦是沉重凛然,唯有身体在抑制不住的发抖,许是因为心寒,亦或是愤怒,当然也有可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对此他并不知道。
“君琛彦一句云家未时祸起,皇上便屠了我家满门。”
“你若是亲眼看着父兄被凌迟处死刀刀刮骨的样子,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一下我。”
那人微微垂着头,神色怅然的低笑出声,他再按耐不住,伴随长剑出鞘一声轻吟,他冷声吼道:
“要我理解你,那你理解我了吗?我做错了什么要你百般戏弄?因为我是个瞎子人傻好糊弄?”
那人默不作声,别过头不敢同他对视,半晌才淡然道。
“今日做个了断罢。”
他听闻对方这云淡风轻的一句面目越发狰狞,猛地抬起长剑直至那人,厉声道。
“以你如此残躯同我一战吗。”
“不必了。”那人轻声道,闭着眼睛抬起头,露出衣领下雪白的颈子。
“你既然活着,我便是早就输了。”
他咬牙切齿,身影一敛便将不定抵在那人脖颈,他的手还在发抖,锋利剑刃却已划破了对方的皮肤,一线鲜血缓缓滴落,那人极轻的叹了一声。
“抱歉。”
他双眼通红如狮子怒目,手腕猛地一用力。
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今日为师做了鲤鱼,负儿快来尝尝。”
“瞧你这膝上淤青,怎如此不小心。”
“力度不够,把剑握紧端稳了。”
“别惆怅不分明,我也曾有家人。”
“负儿,你即出师我将这玉佩赠予你,一声感谢,来日方长。”
“但亦请你不要恨我。”
他神色恍惚的站在原地,彼时却是不懂同那人分别时为何要说“不要恨”,此时一想,大概是那时起,对方的复仇大计便已在心中谋划了罢。
他如此想着,头顶墨发竟快速褪为了白色,竟是一刹白了头,低头看到自己的如雪鬓发,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觉得眼眶有些疼,似有万千蚂蚁啃噬般灼心蚀骨。
接着心脏骤缩眼前一黑,他颤抖的抬手捂住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从指缝间滴落出的乌血。
片刻后他突然低笑出声,而这低笑又逐渐变成了大笑,他仰起头,状若疯癫歇斯底里的大笑着,即便知道自己现在双眼空洞满脸是血,浑身的痛楚亦不会因此减轻一分,他却笑不可抑畅快无比,当那一点泪痣被黑血彻底遮住,他终于四肢一软,猛地跪了下去。
“师父…”他略带哽咽的低声唤道。
应涉音站在与应不负约定好的竹林,见过了将近两柱香人还没出现,难免心底有些不安,他正低头来回踱着步子,猛地一抬眼,见不远处一道摇摇晃晃的人影向他走了过来,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满头银丝,眼上亦蒙着一条暗红黑布。
趁着他犹豫的工夫,那人已经走近了,如此一看,对方蒙眼的并不是条黑布,而是被黑血染透的白纱,应涉音仍是有些不敢认,那人却走到他身边,将一个滴血的包袱递了过去。
“一并给皇帝端过去吧。”
应不负嘴唇干裂,几乎是颤着声音沙哑道,应涉音接过包袱,见他如此麻木的模样心口一疼。
“我们回宫吧,找世上最好的大夫……”
“……眼珠子已经没了。”他不以为然的淡然道,扭头便要走,应涉音闻声顿时就慌了,忙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凄惶的颤声。
“皇兄……”
对方充耳不闻,漠然的同他擦身而过。
“我累了。”
他轻声说道,满头银发凌乱无比,脊背亦是微微佝偻着,顿了顿,回头挤出一丝凄凉又无奈的笑容。
“想自己歇会儿。”
应涉音深知这是推辞,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心有不舍,亦理解他心中悲苦,但风波平定对方无心再和朝廷纠缠下去,于是他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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