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陆西年过六旬,抚一把花白胡子说道:“对先祖不诚不敬,当罚跪祠堂。”
苏泽杨又问:“多长时间?”
陆西道:“诚心认错即止。”
霍风华闻言立即跪在了蒲团上,大声道:“我错了!”他想自己说得诚恳,苏泽杨应该会原谅他了。
却不料苏泽杨看他一眼,说:“没我同意不得离开。”
霍风华一愣,想要辩解两句却看苏泽杨神色肃穆,只好又闭了嘴,假装诚心地对他躬了躬身。
苏泽杨随后转身离开了祠堂。
在那之后,陆西也带着其他人陆续走了出去,最后一个人伸手关上祠堂大门,只留下霍风华一个,跪在这幽暗空旷的祠堂里面。
霍风华沉沉叹一口气,心气颇有些不顺。香案上香烛依然没有熄灭,照着后面的凤家灵牌,幽幽暗暗倒影跳动不休,竟然有些可怕。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霍风华,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名义上的丈夫,对这所谓的凤家人没有丝毫认同感,反倒是觉得被这许多凤家先祖盯着,怕是会认出他这个冒牌货来,心里活动许久,再是跪不住了,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紧闭的祠堂大门后面,尝试着伸手去开门,发现房门并没有从外面锁住。他将门隙开一条缝,见到门外无人把守,便直接开了门走出去。
霍风华下定决心要离开凤家。
他一路特意绕着偏僻的小路走,害怕被人给撞见,只不过他并不熟悉凤府环境,只靠着方向感还不错没有绕回原路,最后终于给他找到了偏僻的将军府后门。
这后门从里面锁着,周围并无人看守,霍风华也不清楚有没有被人看见,反正无人出来阻拦,就打开后门逃了出去。
将军府后门外面却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左右都是高墙,看来是两户紧挨着的府邸,他匆匆忙忙从巷子里出去,再走了不远便见到了街上的行人,他回头看一眼将军府青色高墙,一头朝着人多的大街上走去。
霍风华这个古人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一副现代人的灵魂,说起来到了这里日子已经不短,却一直没困在将军府里没有出来的机会,这么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还是头一遭。
他忍不住左右四顾,见到什么都觉得好奇,想要凑上去看一看。后来闻到路边发糕香味,霍风华才觉得肚子饿了,他凑近去看,听老板说一个发糕只要两个铜板,于是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一通,这才发现自己囊中羞涩竟是未带分文。
霍风华伸手摸到腰间挂着的玉佩,这是今天早上青青帮他挂上的,他不知道来历也不清楚价值,不过总不只两个铜板的,于是抬头问那老板,这附近哪里有当铺。
老板给他指了路,霍风华去找当铺的路上见到路边有一间赌坊,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在赌坊门前驻足望了片刻,转过身钻进了旁边的当铺将玉佩往柜台上一放,“当了它!”
当铺掌柜抬起头来,一看到那翠绿晶亮的玉佩不禁双眼发亮,却也不说话,只拿起来细细摩挲。
霍风华看这玉佩成色也知道价值不菲,问道:“能当多少钱?”
掌柜将那玉佩看了许久,说:“我给你当二十两银子吧。”
“才二十两?”霍风华顿时感到失望,他并不清楚当前物价,只是以为少说能当个一二百两银子,这二十两听起来实在太少。
掌柜说道:“不能再多了。”
霍风华暗自叹一口气,朝着柜台上伸出手去,“拿来吧。”
他用玉佩当来了二十两银子,将银子与当票一起揣在怀里离开当铺,站在街边朝左右两侧看看,先是走到路口买了个肉包子吃,还没吃完便随手拉住路边一名行人,问道:“这里有赌场吗?”
那行人打量他一眼,似乎看他衣冠楚楚容貌不凡,便伸手给他指了方向。
霍风华按照那人指点的方向一路寻过去,最后寻到了一条烟花巷,因为时间还早,这烟花巷冷冷清清,一路看过去都门户紧闭,只有街头街尾两家赌坊开着门,热闹的喊声从布帘子里传出来。他自己是个赌徒心里清楚,这赌坊恐怕是整日整夜都不会歇业的。
笑了笑,霍风华伸手一摸怀里银两,步伐沉稳地朝着其中一家赌坊走去。
第2章
霍风华前生活了二十多岁,除了赌博,也没什么能耐了。
虽然是不同时代不同空间,他掀开帘子一进赌场,便有了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看来无论什么时空,这些赌徒都是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盯着一张赌桌子仿佛走火入魔一般,明明还是上午,赌场里污浊的空气却和午夜无异。
霍风华总是与这些人待在一处,却又有所不同,他赌钱是工作,为了赚钱活下去,他心里清楚懂得十赌九输的道理,从来不认为可以单纯凭借运气在赌桌子上发财。当然发财的人是有的,那凭借的就绝对不是运气,而是一些拿不上台面来说的技巧。
他并不急着钻入人群之中,而是绕着这赌场转了一圈,每个赌桌子旁边看上两眼。这赌场规模不算太大,最常见的两种玩法便是牌九和骰子。
霍风华前生擅长在麻将桌和扑克牌上作弊,牌九很少接触,而骰子则是基础,小时候他爸爸便给了他几个骰子,让他自己去摇着玩。
于是他站在掷骰子买大小的赌桌边上听了许久又看了许久,这时的骰子都是骨骰,材质不同声音自然不同,但是对霍风华这种老赌徒来说,仍然是有迹可循的。
他身上衣衫布料上乘,虽然色彩并不艳丽,但是混迹在这群赌徒之中也是十分显眼,因为许久没有下注,站在赌场四周的打手都一直在注意着他。霍风华便也不再耽搁,听了几把之后便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等到真正下注之时,才意识到二十两银子似乎并不是个小数目,因为这赌桌上很少见到碎银子,大部分人的赌资都不过是铜板而已。
霍风华买的大,买定离手,筛盅揭开的时候,果然是大。他收回自己赚来的银子,侧着耳朵仔细听筛盅里的声响,第二次下注买了小,这一次又买中了。
霍风华在这赌场里待了近一个时辰,有输有赢,总的来说赢得多输得少,害怕引起赌场老板注意,他决定见好就收,身上的银子从二十两变作三十两的时候,他伸个懒腰打算离开。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见到身后站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那公子瞪大双眼,诧异道:“霍风华?”
霍风华看那人容貌本也算得上英俊,只是眼眶青黑,听他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便冲他笑笑,学着旁人模样拱了拱手。
年轻公子却丝毫不减脸上诧异,手里扇子急促摇晃几下,说道:“你你你、你不是嫁给——”他话音未落,见到周围有不少赌徒看了过来,自觉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了霍风华的袖子,匆忙朝外面走,“你跟我来。”
霍风华尚且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被拉了出去也不反抗,出来赌坊,外面依然是冷清的花街柳巷,那公子左右看了看,折到一处的扇子在手心里敲了又敲,最后将霍风华朝一家名叫花月阁的妓院带去。
霍风华从没进过妓院,这时忍不住左顾右盼,想看看这妓院的姑娘姿色到底如何,却刚一踏进大门,便见到这妓院老鸨朝他们迎了上来,惊诧道:“王公子,你怎么刚走又回来了?”
原来身边这位王公子清晨才刚刚从这妓院离开便去了隔壁赌场,赌场里见着了霍风华不便说话,又领着人回来了这妓院。
王公子扇子一挥,对老鸨道:“要一个清净的厢房。”
老鸨脸上还来不及涂脂抹粉,皮肉都皱成一团,为难道:“姑娘们还没起床呢。”
王公子道:“不消,你给我送些酒菜糕点就好,姑娘们收拾好了再来伺候。”
老鸨连连应是,这时又凑近了霍风华看,顿时一脸见鬼的模样,嘴里话都说不清了,“这、这不是霍公子吗?”
霍风华闻言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恐怕过去也是这妓院常客,不太自在地冲老鸨笑笑,见到前面王公子已经急急忙忙上楼,也只好匆忙跟了上去。
妓院里的厢房倒还素雅干净,只是鼻端始终香风萦绕,霍风华一进去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公子伸手将房门关上,人靠在门背后,神秘兮兮说道:“霍风华,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从凤府逃出来的?”
“什么?”霍风华还在伸手揉鼻子。
王公子说道:“他凤家传闻家规森严,怎会容许你一个小妾流连花街赌坊,还说你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霍风华缓缓在圆桌边坐下来,打量着这位王公子,稍微犹豫之后说道:“我前些日子不小心落了水。”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王公子感觉摸不着头脑,奇怪问道:“什么?”
霍风华并拢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脑袋,“从水里起来之后便一直不太清醒,许多事情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王公子猛然提高了音调,上前半步握住霍风华肩膀,“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王安智,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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