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忙道:“这二位贵人帮着找见了,小姐摔进一个捕兽的陷坑,腿扭了,动不得,需有人下去帮着。”
众人忙忙感谢萧执和期思,萧执不打算逗留,带期思上马。
那贵夫人诚恳道:“烦请贵人告知府上地址,来日必要感谢的。”
萧执淡淡看他们一眼,说道:“不必”,随即带着期思转身纵马离开,半个字也未多讲,一骑绝尘而去。
萧执还是让期思坐在自己跟前,怕他半路犯困摔下去。走了一段,期思问他:“你对不认识的人,都是这样吗?”
萧执不大理解,反问道:“哪样?”
期思想想,说:“不大关心,有点……冷漠,总之跟和平时不一样。”
萧执却不理解期思的想法:“对不认识的人若是都和对你一样,那才是奇怪吧。”
期思一时竟觉得无法反驳,他琢磨半天,问:“那如果陛下一开始没有让你照顾我,你……也不对,那你根本不会认识我……那如果……”
“没什么如果”,萧执不明白期思的想法,似乎这小少年总爱设想些不会发生的事。
期思又觉得萧执的话一时竟难以反驳,干脆也不琢磨了。
骏马稳健的轻轻颠簸,萧执手臂收着护住他,胸膛结实温暖,期思很快又睡着了。
到了别院,期思感觉到马儿停步,又准时醒来。
下了马,他回头问萧执:“你怎么做到的?不累吗?”
萧执将另一匹马交给别院仆从,笑笑说:“神影卫若是骑着马睡着,也不必做了,统统拉出去发配罢。”
期思被他逗得笑起来,看他并不打算进院子,问道:“你有事?”
萧执控着缰绳,马儿轻轻挪着步子,他点点头道:“进城时便等着我说有事要办。我走了,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不可再瞌睡着去书院。”
期思上前轻轻拥抱他,松开手告别萧执,进了院子。
老管家看他按时回来了,放了心,让期思用过简餐才放他回去补觉。
期思想起来,萧执一路没睡也没吃东西就去忙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又不知他去哪办事,只好让小厮去试着打听一下,送些可口热饭菜去,才回房间睡得沉沉。
燕国皇宫内,萧执一身武服未换下,单膝跪在肃帝面前,腰背直挺。
“那孩子最近好些了?”萧执交代完正事,肃帝在御座上随意问道,眼睛深沉。
“比起之前好了许多,读书习武一切正常,也已打起精神。”
“嗯,听说你常陪着他?”肃帝随口问道。
萧执敛首平静道:“小殿下很怕孤单。”
肃帝沉默片刻,道:“你从来凡事皆有分寸,那么对他也是,远近该有些把握。”
萧执恭敬道:“是。”
“行了,回去休息休息。只是记住,你名字里,该是心生我执,再破我执。”
肃帝的眼睛深沉睿智,眼中却些许无奈。
第20章 不孤
萧执恭谨退下,回了萧氏神影卫府,看见别院的小厮恰好等在那,见了萧执,上前递过一食盒,说道:“大人,这是小公子吩咐的,还热着,大人便用些。”
小厮东西送到便离开了,萧执沉默看看食盒,进了神影卫府。
一连好几天萧执都在外忙碌,未曾来看期思,这天傍晚,期思回了别院,刚进前厅端了杯茶正准备喝,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过来,看看你退步了没有。”
期思猛然转身,手里的茶水险些泼出来。
他惊喜之极,放下茶盏就一阵风一样跑到院子里,扑进重逸怀里。
“师父!”
重逸一身白衣,面容依旧是俊逸潇洒,笑笑拍拍期思后背:“一点儿不稳重。”
期思站直了仔细打量重逸,看他还是老样子,嘿嘿一笑,问道:“是不是萧执让陆应秋找你的?”
重逸却问:“萧执?陆应秋说你托人找我,那应该是他了。”
期思看着重逸,百感交集,问他:“师父,你都知道了吗?”
重逸点点头,神色郑重了些,拍拍期思肩膀说:“人生总是动如参商,男儿须得胸襟开阔,担得起大任。”
期思这些日子心里早已平复,再无怨言,答道:“我爹为家国战死,我在这也只是为两国盟约尽一己之力,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当初事情太突然,一时半会没能接受,师父放心。”
重逸看他到底是经历了事情,成熟些,也不担心他,问道:“你传信说有事要找我,看来也不是这件事,怎么了?”
“我来昌煜路上被人喂了毒,叫朱颜瘦……险些废了武功,后来毒解了,但时常内力不济……”
重逸听了不悦:“险些废了武功?什么人?”
期思一脸无奈:“……那是个蒙面的刺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重逸拉过他手腕探了心脉,眉头皱起。
“是心脉受损了,暂且没什么办法,尽量别打架,打架也要心平气和地打,过阵子我去西域看看,找找方子。”
重逸松开手,看着期思,叹了口气。
师父一向潇洒随性,很少会这样严肃,期思一时有些不习惯。
期思看着他表情,问道:“师父,这其实不是我的错……”
重逸笑笑:“当然不是你的错,不过你须得更加勤奋习武,遇到麻烦总归不能指望着运气。”
期思又问道:“师父,虞……七皇弟,他在宫里吗?过得怎么样?”
重逸说:“陆应秋同我说过,他一开始是很不愉快的,后来听说你过得不错,才渐渐好些,不过他要求住在宫外,现在住在江梁的七皇子府,倒也自在。”
期思这才安心些,只是不知道过些年自己与虞珂见面了,会变得完全陌生吗?
期思许久不见重逸,十分想念,说不完的话,又问他:“师父,你这次来能呆多久?”
“不会太久,有些事要去塞外办,还得给你找方子,你的心脉毛病虽不致命,但到底是个隐患。”
重逸提起春山剑,朝期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来,先看看你这阵子有没有偷懒?”
话毕,重逸利落地持剑起势,期思也顾不得想别的,乖乖取了剑,先让重逸考校剑术。
院内,师徒二人相对而立,期思身姿笔挺,一身布衣,手执一柄窄长利剑,剑光如水,眼神专注,身上若有似无地蓄着力道,准备随时动作。
重逸手里春山剑并不出鞘,一身白衣,潇洒俊逸。
“要不要让你几招?”重逸随意地踱了两步,眼里带着笑意。
期思摇摇头,很坦诚地回答:“让了我也打不过。”
他努力集中精力,紧紧盯着重逸的动作,脑子里却不免惦记着许多事情,有些分神。
“心神要定,身体未愈,不舒服了莫要强撑着。”重逸叮嘱道。
“明白……”
期思话未说完,重逸手中春山剑势已起,身形如电,剑如行云,一刺一旋间已袭至期思身前。
期思迅速仰面旋身,动作轻灵,手中长剑沿腰间一滑,抵住第一招,剑身与重逸的剑鞘铮然相错。
“左肩三寸!方才慢了。”
“好!”期思蓦地闪身一避,神采飞扬,跃起喝道。
重逸毫无停顿,衣袂如雪轻扬起,剑势愈加迅疾,动作根本看不清,却毫无急切之意,十分从容,一阵飞花落雨的剑影登时围在期思身周每一个方向。
期思竭力相迎,衣角随着动作翻飞。
仿佛是回到了卢阳城中的芳华寺内,院内兵刀声清脆,院外的山涧泉鸣相融,而芳华寺外的山坡上,一阵春风悠悠吹过,携着桃花和杜鹃的瓣,温柔落在院内。
回忆中的花瓣化为真实,无声飘下,与剑光缠绕,缱绻芬芳。
但期思今天精神不集中,很快就被重逸看准漏洞一剑挑去。
短暂的交手后,重逸闪身至期思背后,倒提长剑,以剑柄处点了期思后肩一下。动作看似随意,却力逾千钧,脚下一绊,期思便一个不稳向前倒去。
“叮——”
期思险些摔倒,手中长剑被重逸腕间一个剑花收走,心中哀叫。
他今天只过了三十招。
“起来。”重逸随意收起春山剑,拎着期思的佩剑,闲闲地倚在廊下门柱前,一身白衣在微风中衣袂拂动。
“师父,你今天使的是新招式。”期思站好,拍去衣摆上的尘土,又揉了揉险些拉伤的后背。
重逸语气依旧放松,脸上似笑非笑的:“进步挺大,只是你年纪尚小,功力自然浅些。”
又问道,“今日的几招叫‘芳华’,记住了么?”
“记住了。”期思呼吸还未平息,他记忆力很好,方才招式已记在心里。
重逸来了后,萧执便没再来,兴许是又在忙了。
书院要上课的日子里,每天期思晨起和放课后回别院都跟着重逸练剑,还得修习心法,以助他控制心绪,幸亏一直以来没怎么松懈,否则重逸定不会手软收拾他。
演示动作时,重逸一向极少拔剑出鞘,与萧执习惯有些像,长剑带鞘,如同换了个人,神色专注,一挑一旋,步履之间如风鹤行云,白色衣衫随动作扬起,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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