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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求放过 (陈柑)


  本来许牛的控马技术较高,与马儿的配合又好,以往即便双手举戟,只用腿脚控马,也不会从马背上坠落。然而郭大胆的那一下刀劈用力极猛,许牛所乘坐的马儿感受到主人身子的震动,有些不安,便往前窜动了一步。
  此时许牛的身子正往后侧,他只觉胯/下突然一空,而后整个人便栽倒于马下,抬起头时,就见闪亮的刀锋悬于头顶,再往上是站着的郭大胆那张可恶的脸,他得意洋洋地笑道:“你输了!”
  一个骑兵在战场上坠马,等待他的多半就是死亡,可能是被自己或他人的马儿踩踏致死,可能是被骑于马上的敌人依仗高度优势乱刀砍死。虽然坠马之人可以在地上翻滚闪避,然而战场上到处都是马儿,到处都是敌人,避得了一次却避不开第二次。
  所以对于骑兵来说,“不能坠马”乃是第一律条。如今许牛已经坠马,郭大胆的刀锋也已对准他的头颅,如此就能判定是许牛输了。
  许牛大为气恼,在地上一滚,避开了郭大胆的刀锋,而后站起身,指着郭大胆的马鞍叫道:“你不过是有了这个物事而已!若我也有,必能胜你!”
  郭大胆大笑道:“战场上只论死活,难道敌人还会因为你没有刀,便将自己的刀也抛掉,与你赤手空拳地搏斗?”
  梁朴提议许郭二人厮杀正是为了看看放在马背上的雁翅究竟起何作用,如今见郭大胆轻易就将许牛引至坠马,心中大为震动,立刻对徐冲说:“徐将军,之前你可没说小比之时长水营会用此新式器具啊,这对于我们屯骑营来说如何公平?”
  此时众兵卒也都议论纷纷,长水与屯骑营的人各执一词,校场上一片吵闹。
  徐冲哼笑了一声,“梁将军,我都说了这个物事是庞长突发奇想做出来的,只是为了方便乘骑而已。你看它如此简陋,怎能算什么新式器具?倒是你们屯骑营有不少好物事,许牛所用的铁戟一看就是精铁所制,你们兵卒所穿的冬衣也都是刚领下来的,既新又厚。你再看看我们长水营,今年的用度还没有发下来,冬衣又破又旧,就连足衣都是破的,衣不堪暖,平日里又食不堪饱,难道对于我们来说就公平吗?”徐冲声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怒气,说到最后一句已近似于斥骂。
  “……要是梁朴仍然纠缠于雁翅,那么徐将军可以用‘恃弱凌强’这一招,”几日前,梁珏这样说道,“这一招的精髓就在于充分表达出‘我是弱者,道理都在我这边’这个意思。冬衣要穿够,但得把补了又补的那一件穿在最外头……”
  梁朴一窒。他的叔父是当朝大将军,所领的物资自然是最好的,他才不关心长水营有没有领到兵器冬衣。这都是屯骑营自有的物事,难道为了公平,屯骑营的兵卒就得抛弃自己手中的好兵器么?他可不会答应。所以,同样道理,他也没有权利让长水营不用他们那个简陋的雁翅。
  胡刘两名校尉眼见梁朴徐冲如此剑拔弩张,连忙从旁打圆场,说两营物资和实力其实不相上下,没必要执着于一器一物。
  梁朴阴沉着脸想了一想,认为自己仍然有比较大的胜算,这才哼了一声,不再与徐冲争执。
  他们正要返回高台之上,突闻郭大胆一声大叫,转头望去,却见郭大胆坐倒于地,一手抚着右腿,表情甚是痛楚。旁边站着许牛。
  原来许牛见郭大胆因有那雁翅而胜了自己,梁朴又无法为自己“做主”,一时恶向胆边生,竟乘郭大胆下了马转身要走之机,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他本就生得如牛般健壮,脚下穿的又是重皮靴,这一脚正中郭大胆的脚踝,立时将他伤得不轻。
  场上长水营的兵卒将这一幕看得真切,此时俱都鼓噪起来,有人就想扑上去打许牛,却被屯骑营的人拦住,两营眼看就要发生打斗。
  “肃静!”一直未说话的班始此时大喝了一声。原本蠢蠢欲动的两营兵卒被他的气势所压,立时都住了手,安静下来。
  班始压着怒气,冷冷地对梁朴说:“梁将军,小比之日,你们营的队率竟如此不知轻重,蓄意伤人,该当何罪?”
  梁朴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确实有些不该,来人啊,把许牛拖下去打五下板子。”
  此时庞长与梁珏等人已将郭大胆抬到校场边上,发现他伤得不轻,已无法站立,更别说继续比赛了。
  听到梁朴将许牛轻轻发落,庞长抑制不住怒火,就要站起来骂人,却被陈贵拦住——中候与校尉正在讲话,兵卒哪能插嘴?
  班始肃言道:“梁将军此举有包庇之嫌。许牛一不该在小比之日实行破坏,二不该在官长面前如此放肆妄为,三不该伤害同袍。因小比尚未结束,先将其笞三十大板,待小比结束后再论罪!来人,将许牛拖下去,晋明,你来行刑。”
  若屯骑营的人来打板子,他们一定会放水,可若是长水营笞板,有可能会出于报复心理,打得特别重。所以班始便安排由晋明来打。
  梁朴瞪了瞪眼,虽有心要包庇许牛,却又无法反驳班始,毕竟他是中候。心里只能埋怨许牛是个蠢材,就不能寻个无人之机再对郭大胆下手么?
  这边厢许牛被人拖了下去打板子,那边厢看着郭大胆的伤腿的梁珏却是心急如焚。
  第三场比试是马上搏击,屯骑与长水营的五十名兵卒都得参加,是一场小型战役。如今因许牛伤了郭大胆,两人都无法参赛了。
  屯骑营那边也就罢了,他们上了战场都是各打各的,少了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损失不大。但对于长水营来说,按照梁珏的设计,所有的兵卒都应听从郭大胆的指挥,以团队作战的方式,发挥出强大的威力,辗压屯骑营。
  可是现在,郭大胆脚部经脉已伤,随便动一动就会相当痛楚,根本无法再骑马上战场。而且这场比拼因人数较少,规定用时不超过一炷香,时间相当短,不容郭大胆坐于后方进行隔空调度。
  战斗在即,长水营竟然没了指挥官,这还怎么打?
  梁珏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与郭大胆讨论过很多次战场上如何实施战术变化,就以为稳操胜劵,却全然没想过要培养一个副指挥官来做后备!
  如今该怎么办?
  郭大胆按捺住痛苦,低声道:“我能上,让我上!”庞长陈贵都紧张地看着梁珏,等他想出办法来,另一边,梁朴与刘简已经在催促徐冲,要开始第三场比试了。
  梁珏猛然抬起头,遥遥望向徐冲与班始。
  徐班二人的目光中写满了对他的支持,仿佛在说,不管他想用什么方法,尽管放手去做。
  梁珏咬着牙,做出了决定——还有一个人可以充当长水营的指挥官,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按照规则,小比的参赛人员应该是兵卒,梁珏本不具备参赛资格,但他相信,梁朴不会反对这项提议。因为在梁朴看来,梁珏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子,上了战场就只会拖累别人。
  果然,当梁朴知道梁珏自荐顶替郭大胆上场时,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笑:“好,好!中候,没想到你的书记竟有如此豪情壮志,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班始不语,望着梁珏的目光中有几分担心,但他知道此刻梁珏需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反对。
  这段日子以来,梁珏几乎全身心都扑在训练兵卒上面,似乎小比赢不了他就不活了似的。
  虽然班始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长水营在小比中负了屯骑营,他也会一力拦阻梁朴,绝不会让他带走梁珏。可是,梁珏为了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汗水,他心中想必是很想用小比结果来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都还不怎么会控马,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坏了自己怎么办?”庞长直率地说。
  “是啊,你就不要参加了。”陈贵也这么劝他。
  梁珏虎着脸,没有说话,只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着装,足衣绑紧,靴子套稳。
  他知道在梁朴心中,自己就是一只蝼蚁,虽然有好皮相,但很不识抬举。梁朴答应这场小比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通过屯骑营的大胜令班始和徐冲颜面无存,二是借机将梁珏讨过去,肆意羞辱,一雪被人拒绝之耻。
  ——即便只是一只蝼蚁,也有蝼蚁的尊严!
  这一刻,梁珏无视喧嚣的校场,以及身边焦急担忧的自己人,他的眼睛只看着梁朴,心中平静地想:就让我来教教你吧,蝼蚁也有獠牙,当它张开嘴的时候,你就会鲜血淋漓地少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见


第48章 一发
  第三场比试是马上搏击。其时的骑兵主要的兵器是弓箭,用于中远距离射击,但若与对方步兵或是骑兵短兵相接,则需一手操纵马儿,一手举兵器,在马背上进行劈斩、挑刺等动作。
  这就要求骑手有高超的控马能力,要能坐稳,还要体力强。
  而这两样,梁珏都没有。
  庞长脱下了身上的软甲,硬要梁珏穿上。
  普通的兵卒都无甲可穿,何况这是比赛,不是真正的战场。但庞长认为自己武力过人,有心想“杀”多几个对手,所以才特地穿上了从家里带来的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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