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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怀沙行 (北不静)



就在这时,头顶上响起一声荒腔走板的笑:“眼跟前儿的东西,还犯得着瞄呐?”
随即“嗖”的一声,是羽箭离弦,径直奔向塔上哨兵,“噗噗”两声闷响过去,塔上没了人声。不知何时,身后已经传来了细微的铠甲磨蹭之声,间杂着大地隐约的震动。
宿羽从雪地里忿忿回过头,“……我那是不给敌人留下一座哨塔!”

谢怀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扬鞭便向前奔去。虎贲军带着陇州军呼啸而过,转眼把他们甩在身后。
三伦喜道:“他们好快!咱追不上!是不是可以回营烤火了!”
宿羽说:“不回。”
马沙举手:“就是!回什么回!去打仗啊!”

大周的战马跑起来怪没劲的,何况前锋的马已经被磋磨了大半夜。不过宿羽是难不倒:北济哨兵死了,哨兵的两匹马还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哨塔下,拿一把草料喂了两口北济哨兵的马,就算和新战友搞好了关系,然后把缰绳一扔,示意三伦和马沙同乘一匹。
三人两骑在漆黑的雪原上奔驰许久,马沙突然想起来不对劲,“哎,李公子呢?”
三伦说:“他不是暖和去了吗?”
马沙一挥手,“管他娘的!去打仗!”

前面就是虎贲军的尾巴了,宿羽一挥手,“追!”
北济马个高腿长跑得快,不过片刻便追到了跟前。谢怀一回头,“宿小将军还挺难甩。”
宿小将军哼了一声,“挺难甩你不也甩了吗。”
谢怀:“……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到这上面来!”
宿羽又擦了把亮晶晶的汗,挑眉一偏头,“想甩你就跑快点。”
他穿得单薄,鹰扬卫的制服下空空落落,冻得肤色瓷白,更显得眼瞳黑亮。谢怀这人对美色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当即嘴巴开始犯贱,说:“跑快点?比吗?先到北济大营的提要求,后到的有求必应?”

宿羽闭着脑子都知道他要提什么要求——宿小将军,这事能翻篇吗?
宿小将军多多少少有点一根筋,一根筋被绷紧,不生气是假的。所以他看似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你试试。”
谢怀一呲牙,随即一抬手,“你数吧。虎贲军!预备!”

怀王坐骑自然是整个大周精挑万选出来的宝马,但怀王只有一个。郭单皮冻得说话都抖,“殿下,他们骑的可是北济马哎!”
谢怀凉丝丝地回道:“你可是虎贲军。”

普天之下的好吃懒做者大多有些特异的本事,能保自己日复一日的好吃懒做。比如谢怀,干别的不行,给虎贲军打鸡血反正是很在行。一句笃定无疑的“你可是虎贲军”落地,当时郭单皮就率军挺起了胸脯,“干.死北济马!”
两匹北济马又听不懂,听懂了的宿羽右手一招三伦和马沙,“我数到三,咱们干.死虎贲军!”
郭单皮、三伦和马沙同时哼了一声,“数啊!”

说时迟那时快,宿小将军猛地一夹马腹,“三!”
话未落地,两匹高大的北济马同时蹿了出去……!

谢怀只来得及一扯嘴角,郭单皮这颗蔫炮仗终于开始狂炸,比了个小指头:“你们他妈的就是这个!”
前方两匹马高起低落跃过一道冰沟,还听得见马沙扯着嗓子磕碜,“头儿,他们虎贲军好像是有点死板啊!”
他们头儿回以失落的抱怨,“还没干呢就死了,怎么回事。”
谢怀:“……”
郭单皮:“……殿下,咱们什么时候走?”
输在了起跑线上的谢怀臊眉耷眼地挥了挥鞭,“走吧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绝句》
冷酷无情宿小羽
义愤填膺王宝钏
一点就炸郭单皮
保持呼吸谢殿下





第32章 恶风横
两匹大马如玄铁利箭长驱直入茫茫雪原,不过说到底也并不敢硬碰硬。宿羽并不声张,只先带着人,拍瓜斩泥似的把两支巡逻队解决干净,虎贲军也就到了。

谢怀勒住马缰,竖起手掌比了个手势,旗手立即扬旗传信,身后虎贲军顿时步伐放缓,隆隆马蹄声细碎起来。谢怀把竖起的手掌一翻,这次虎贲军无声分为两路,郭单皮指挥两路队伍向东西包抄而去。
片刻之后,他们再次看到了旗信。
虎贲军有虎贲军自己的旗信,宿羽盯了半天,愣是没看懂,只好不耻下问:“什么意思?”
大半夜的,怀王素来是个夜猫子,眼下这作息除了寻花问柳之外,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笑得精神抖擞,“年夜饭的饺子包好了,请咱们下锅。怕烫?”
宿羽二话不说,催马向营中行去。

北济人有几十年没被这么奇袭过,自然是意料之外的混乱。虎贲军封了口后便从四面八方进入,北济大营里早成了一锅粥。
郭单皮不知道跑哪里忙活什么去了,宿羽随手拽了一个北济士兵,拧住脖子问:“你们把战俘和掳来的姑娘关在哪儿?”
士兵默不作声,深黑的眼睛近乎神经质地看着他,脸憋得青白,也不肯说出一句话。
宿羽弯下腰,“说。”
那人一句话的功夫都没耽搁,手掌一翻,露出尖刀,反手扎进了自己的喉咙。宿羽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脸热血,这才松手放开了手中不停痉挛抽搐的死人。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北济人似乎天生一根筋,掳掠和占有乃是融于骨血的本性,对民族的忠诚和执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压根不是好好说话能拗过来的。
大周沾上了这种邻国,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三伦眼睛尖,“头儿,那是不是他们家小郭?”
宿羽在擦落进眼睛的血,“他干嘛?!”
马沙说:“二百五,怕不是要烧粮草吧?”
宿羽一下子惊了,眼睛也不擦了,拍马就追,“你敢烧!烧一个试试!郭单皮!——”

烧粮草乃兵家常事,郭单皮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没听错,转回头,“宿小将军?”
宿羽一巴掌盖他脑门,“将军你个脑袋!撤火!”
郭单皮也知道人在陇州该听宿小将军的,可是谢怀一向就是这个烧光烧光烧光的三光策略,小郭当时象征性地摇摆不定起来,“我怕死啊小将军,殿下砍我脑袋怎么办?算了算了听你的吧。都撤火!……哎不巧,已经烧起来了,嘿嘿嘿嘿。”

小郭“嘿嘿”得很没有诚意,宿羽仰天长叹,抬起长.枪纵马奔进火海,把已经烧着了的粮草捆三下两下拨开,又拿枪尖把一圈虎贲军晃了一遍,恨铁不成钢道:“仔细看着,一捆都不能烧,烧一捆饿一天!……郭单皮呢?”
一个士兵默默碾灭火把,“小郭将军?去烧马厩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谢怀吃皇粮吃得脑子坏掉,谢怀带出来的兵也都是大手大脚的熊样。宿羽眼前一黑,拍马就走,临走拿枪尖点了点他,“回头告诉你们殿下,你们虎贲军迟早饿死。”

陇州军确实缺粮缺马,不过宿羽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兜了个大圈,总算迎面碰到了被救出来的一列战俘。他来不及下马,先跟末尾的人打了个招呼,“刘叔。”
刘叔是入冬前被俘的,眼下已经瘦骨支棱,眯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了宿羽,“宿……?”
宿羽点点头,“刘叔,你知不知道他们把……把抢来的姑娘关在哪?”

他还记得刘叔的女儿,隐约是叫阿阅,一家子住在流民村,常带着弟弟到营中来给刘叔送些膏药。
阿阅是半年前被北济人掳走的,去了这么久,自然是毫无幸理。就算人还活着,同在一营,刘叔也绝无挽救的机会。
中年人惨淡一笑,“小宿,你还惦记着呢。”他指了指北边,“最北处,水牢。”

人有贵贱,同样的娇柔年纪,有人在庙堂背后钟鸣鼎食,也有人在异国水牢中苦苦挣扎。北济人常用水牢逼供战俘,倒是不稀奇。但寒冬腊月的,那些年轻的女孩被关在水牢,可以想见是如何景象。
脑海中掠过凌乱的思绪,宿羽晃了晃头,催马向北,径直越过混乱的人群向北而去。

数到五十年前,北济也就是大周的属国。不过,北济人性子拗,做事认真,迅速地借着大周的手开辟出了新天新地,时势倒转,俨然有了霸主之象。好在北济人的语言始终没换,不然这仗打起来就真的没个头了。
论起战力,北济人倒不是打不过奔袭百里舟车劳顿的虎贲军,只是十几年都没被这么偷袭过,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谢怀心里也清楚,若真的短兵相接,再来两个虎贲军都打不过这一营的北济人——但兵不厌诈。
何况要脸有个屁用,赢才是王道。

所以谢怀吹着优哉游哉的口哨一路砍到了北济的中军帐前,迎头碰上了一脸灰的炮仗郭单皮,立刻重新起了放炮玩的热情,“哟”了一声,“东风不与小郭便,小郭脸上这是糊了半个赤壁的灰?”
郭单皮摆摆手,半脸诡秘半脸小心翼翼,“殿下,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被宿羽一阵唾弃,也就想起了陇州军揭不开锅吃不起肉的熊样。一想起来,也就真的不好意思烧了。

郭单皮还在琢磨该怎么开口,只听耳后一阵喧闹传来,有扈从喊道:“那北济人——殿下当心!”
谢怀一歪脖子,险险避过了长马刀的劈砍,反手一伸,狠狠握住了来人的手腕向身前一带,虎口铁钳般卡住了偷袭者的脖颈,随即轻轻一掰,那人悄无声息地滚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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