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已道:「我可以试试改动剑招,内功却是不能帮你练了。改动后的效果,还要你自己试过才成。」
一个人的内功心法很难改变,除非是包容百家的内功,但那种内息驳杂,又很容易留下隐患,王越已在病中,自然不可能再修炼别的内功。他给陆之霖遍寻了能找到的所有功法,也是希望陆之霖能找到适合他自己的道路,其实心下颇为担心陆之霖看上的武功刚好不符合他的心性,或是看上十几门武功,却又没办法全部练会。
好在陆之霖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做,甚至更了解自己。
「多谢师兄!」陆之霖将王越的手轻轻一捏,看他脸上露出困倦神色,鬼使神差地便去给王越捏肩,「师兄,我帮你推拿一下吧!」
王越拍开了他的手:「你勤练武功,少要我操心就够了!」
陆之霖笑嘻嘻的,没多说什么。
他对这个师兄向来十分敬畏,今日寻到了自身道路,言谈之间轻松了许多,忍不住和师兄笑闹起来,一旦动上了手脚,反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隐山派师兄弟十数人,和陆之霖交好的都有好几个,然而这种又是敬畏又是钦佩的感觉,就连父亲也没有过。就是叫他一声「师父」,他也是当得的。
陆之霖忍不住道:「师兄,你这记名弟子其实算不得数的吧?你本事这么大,为何不收我为徒呢?」
「我们是同一辈的,收你为徒乱了辈分。」
「师父不是能者居之吗,我们怎么就是同一辈的人了?」
「闭嘴!你怎么有那么多破事要问?」
你这句不也是在问我嘛?
陆之霖终究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心头的疑惑更深。然而这些终究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事,他也就没有过于纠结。
两天的时光王越就将十招剑法小修了一遍,传授予他后,就打发他下山,其他要等下个月才能给他。修练改过的功法后,若有心潮涌动,也要及时回来告诉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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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浪喷涌向四面八方,狂风呼啸,在陆之霖面前的一块巨石「砰」的一声,猛然间碎裂。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知道自己破关已成,终于从后天转为先天境界。
本该选个清静的地方闭关,但他一直以来就在城外练武,旁人都会避开,而且水到渠成,也不怕被人打扰。
改修功法后,他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能达到先天境界,可见这条路并没有走错。
陆之霖想早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越,但现在才是中旬,师兄未必在家,回去多半又是扑个空。他向镖局走去,早就在昨天听到他透露口风的冯云舒在城门口,看到他时,满脸喜悦地上前迎接:「小陆!」
「云舒。」陆之霖微笑点了点头。
冯云舒发现他肌肤隐隐有一层莹白,目光温润,注视着自己时,竟让自己难以呼吸,不由心跳加速了几分,仍然忍不住问道:「成功了吗?」
「成了。」
「真的吗?爹爹一定好高兴,我们镖局只有孙老镖头和黄老镖头是先天境界的,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我一定要让爹爹给你做镖头才行!」
「不必啦。」陆之霖忍不住失笑,「我现在能做这个镖师,他们都还说是沾了你的光,如果做镖头的话,更是难以服众。况且做了镖头,就要单独带领一支镖队跑镖,我经验不足,带不了的。」
「这么谦虚做什么?你才十七岁,这么年轻的先天高手,在江湖中算天才了。」
「才入先天境界,哪里就算得上高手?」陆之霖慢吞吞地道,「不说东陵侯十五岁入先天,十二连环坞的少主十八岁入先天,隐山派孽徒梁天逸,也是二十岁入的先天。」
「你和别人比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行啦。」冯云舒欢喜至极,比自己入了先天更要高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他身上尽是汗水,回到镖局沐浴过后,镖局中已然许多人得知了这个消息,诚心贺喜的有之,想要巴结的有之,就连含着妒意的亦是有之,严世杰的眼睛里,更是像喷出火。
陆之霖却是无谓地一笑。曾经与他同列的人,被他抛下后,他们的态度便再也无法引起他心中的波澜。
他终于明白为何王越一直督促他练武,只因出人头地,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冠冕。站在高处,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了,自然胸襟气度也不一样。
正感慨时,冯柏笑吟吟地来到他面前:「之霖年少英才,老夫果然没看走眼!」
陆之霖连忙躬身:「承蒙总镖头错爱,小可愧不敢当。」
「不骄不躁,很好,很好!难怪云舒也对你赞不绝口!」冯柏大笑,「扬威镖局今日摆酒,为陆镖师庆贺!」
众人欢呼起来,道喜的又是接二连三。总镖头下令,已有人去准备酒菜,一个分舵的人上上下下也有十几桌,若不早点准备,就要到很晚才能上桌。
一个来恭喜的趟子手酸溜溜地道:「陆镖师,你是要一步登天了啊!看样子总镖头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了。」
「什么?」陆之霖大吃一惊。
「大小姐不在乎闺誉,跟你走得这么近,你道是为何?」
「我们是朋友!」
「少年男女,哪有什么朋友?」那人嗤之以鼻。
「你再胡说,破坏大小姐的名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人缩了缩肩膀,口中嘀咕道:「开个玩笑而已,犯得着这么生气吗?真是的。」
此时冯云舒走了过来:「小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陆之霖便与冯云舒先打了招呼,转头就发现那个趟子手已偷溜离开。那人是别的镖师手下,生性好事,只是想借着和他开玩笑的机会和他搭上关系,谁知道他会勃然作色。
陆之霖看着冯云舒娇靥如花,回想起半年前冯云舒及笄时,特意告诉了自己,心口不由得怦怦直跳。他定了定神,对冯云舒道:「没什么事。」
冯云舒笑道:「我娘下个月会到这边分舵一趟。不知你师兄有没有空,我爹娘想请他吃顿饭。」
本来女眷不该见外客,但她和陆之霖认识两年多,知道陆之霖家里已无别人,只有一个是他父亲记名弟子的师兄,以前在隐山派没有地位,但机缘巧合,救了陆之霖,所以很得陆之霖敬重。
陆之霖想到王越那个脾气,怕是不愿意和人应酬,于是道:「他身体不适,可能来不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好转吗?」冯云舒疑惑。
「是的。」陆之霖苦笑,「没有好转,万幸也没有恶化。」
「那没关系,我爹娘去小隐山拜访也是一样。」
「我先对他说说了看吧。」陆之霖看着冯云舒含笑的眼睛,只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窃喜,面上却镇定无比。
是自己误会了吗?应该不是吧。他隐约看到许多人用又妒又羡的目光看着自己和冯云舒,却没有人接近,心脏莫名地跳得很快。
「你让他一定要答应啊。这是关于我俩的大事。」冯云舒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洩漏了口风,旋即俏面一红,在陆之霖的鞋子上轻踩了一脚,转身去了,只留一阵香风。
大小姐是很少在身上戴香囊的。
陆之霖看着冯云舒俏丽的身影,虽是踏入先天境界,却仍觉得气血澎湃,难以自制。
他只是一个孤儿,家仇未报,从来没敢多想,原来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少女,悄悄爱了自己这么久。
这一天晚上的酒宴很是热闹,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纷纷来给陆之霖敬酒,他向来不喜高调,也没觉得迈入先天有多么了不起,但这样的气氛还是让他忍不住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或许为了避嫌,大小姐今天晚上没有出现。
到半夜时,已有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相互搀扶着回去,却还有寥寥几个人留了下来。
「陆师弟。」严世杰端着两杯酒,走到他面前,颇有些低声下气。
「严镖师有什么事吗?」没想到是他,陆之霖有些疑惑。
「我以前年少无知,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说过那些不要脸的话,还请陆师弟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今天晚上有太多人给他敬酒,想要修复彼此关系,也不差严世杰一人。陆之霖没用内功逼出酒气,此时已有七、八分醉意:「严镖师说过什么?我都忘记了。大家都是一个镖局的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
严世杰大喜过望:「师弟不介意了就好,来,我敬师弟一杯。」
陆之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淡然道:「以后唤我小陆,不必唤我师弟了,隐山派都没了,何必再提旧事?」
「陆……陆镖师说得是。」严世杰知道他的意思是不可能忘记往事,只是答应他,不会为此向他寻仇而已。陆之霖喝了酒,他脸上的谨小慎微立时便散去了许多,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去。
陆之霖只觉得严世杰那笑容十分虚伪应付,没有多想,却觉得腹中有股不受控制的热气涌上,让他气血奔流乱窜。他心知不好,定是严世杰在刚才那杯酒里下了药!
酒宴上剩下的七、八个客人醉醺醺的,严世杰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陆之霖自从入先天境界后,耳目就比之前聪敏许多,听得西南方向有脚步凌乱,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严世杰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低喝道:「你在酒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