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并知晓出了什么事,他是陆家子弟,户部尚书,不上台面的事不会沾上他,姚安歌也不会与他说。陆离看一眼景云,又看了一眼慕博衍,那两人都是面容不改,他为人周正,却也并非不知变通,不该他知道的事,他就不会多问。
太子以仁厚著称,听完姚安歌的话,看着那青绿的茶水,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慕博衍自从让姚安歌按谋划行事之后还在思索,如今事情成了,他却更觉得不妥,听他说:“先别高兴,这事没那么简单。殿下,朝堂上的事要多加注意些,只怕风浪又要兴起。”
姚安歌的些不解:“居丧□□,如此背制违旨,皇帝怎么轻饶。先汉时期,连皇帝都因‘居丧亡悲哀之心’被废黜,成为史上第一不足月的二十七日帝,更别说只是个皇子。”
慕博衍看了他一眼,道:“废帝的是朝臣,是想要立另一个傀儡的权臣。景修宜可是陛下的亲儿子,后不僭先,亲不间疏啊。”
景云的眉头也皱了一皱,他将茶碗放下,开口:“安歌,这事没那么简单,西北连着防线,本就错综复杂,你别大意。”
慕博衍想了想,说道:“殿下,陆大人,那些个敢诤言的大人那多看顾一下。”
景云点头。
姚安歌愣了一下,亲不间疏?帝王心术他自然是没有那么了解:“景修宜除了那一身骚气,多是不皇帝不容的事,佟进尧手头握着的那些东西也不够吗?”
够不够自然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他们能做的只是想得周全一些,只是很多时候天不遂人愿。
姚安歌下手自然是干净利落,该死便死,不该活的一到时候也会没了性命。
佟灵央一月之后回到甘肃老家,过了些时日才算恢复了神智,别院中的事情她虽有些迷糊,但那人带给她的耻辱太过深刻,她记得清楚。流着泪将记着的来龙去脉写成一封血书,然后寻了根白绫,当夜便悬了梁,等转天被人发现,身子都已经凉透了。
侧室张氏,得了儿子惨死的消息便一病不起,如今女儿又去了,更是没了活头,不几日便下去陪那一双儿女了。如此短的时间,儿女惨死,妻妾病去,佟进尧一口血喷出去老远,痴痴的半个多月愣是没缓过来,整日要死要活的,最后在老管家那一嗓子——“老爷您可不能去了,您若是死了,谁给少爷小姐报仇啊”中清醒了过来。
他想自己这一辈子都给景修宜那小子卖命,卖到最后赔了儿子失了女儿,他四十多才得的这双壁人似的儿女啊,如今年至花甲,他佟家算是就这么绝后了。落得这么个妻离子散的下场,他太不值当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已经没什么活路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拼着家破人亡,我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这么一琢磨,他就不想死了。他与北庭都尉梁秋明好得很,数十年来狼狈为奸,后来一起入了三皇子阵营,没少为景修宜做事,可景家那小子如今让他绝了后,终于反水了。
佟进尧看着脑满肠肥的,却精细得很,他知道梁秋明不会帮他,就算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也只是顺应时势,真出了什么事,叫上他绝没有好处,景修宜的人,不会为了那比纸还薄的“交情”抛家舍业。
高堂上站着的大人们无情无意起来,只怕做得要比那些跑江湖的戏子倚栏杆的□□绝情得太多。
佟进尧想明白了,他将一双儿女的尸体放在自家冰窖,秘不发丧,然后用了好几日的时间,将那些经年密封的脏乱发臭的都折腾出来了,那银矿之事从发现到按石矿上报的经过来往的书信全都理出来了,账本也按顺序排好一堆,他知道的所有景修宜的能让皇帝勃然大怒的都给收拾出来了。然后他拿起笔,写奏折,自己身上的乌糟也没有略过,还夹上了自己女儿留下的那封血书。身上揣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也不忘给自己那十几房妻妾也一个备一份,自己是回不来了,不能留她们一群妇孺受活罪。
可是东西写好了,怎么给皇帝呢。自己虽说顶着巡抚之名,天高皇帝远的时候能作威作福,但到了京师,一层一层上去,这折子要完好的送到驾前,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景修宜那头的人,全是他要拉上垫背的,他不找可靠的门路,这折子最后落了谁的手都不知道了。京里头有力量跟景修宜抗衡的人就么几个,佟进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皇子景承宇。
思虑好了,对外说自己染了重病,然后偷摸的便上了京。
第36章 告状
景修宜一开始还有些战兢,虽说人最后没给寻回来,但一晃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丧期也已经过了,没什么风头,便将此事淡了,又有新人入了院子,他早就忘了那对姐弟了。更不会想到西北的狂风竟然刮来京师,要将他卷入昏暗。
佟进尧甫一入京便直奔景承宇府上,一见到大皇子的面别的话没有,就是一通哭,哭得景承宇脸都绿了,快要没耐性了,才断断续续哭诉着说了自己儿女的悲惨遭遇,最后将那折子拿出来。
景承宇原本烦躁的心一下定住了,佟进尧的话加着那折子的内容让他眼睛都冒出来蓝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佟进尧擦擦纵横的老泪,说:“还请殿下为下官可怜的儿女做主。”
景承宇刚要应承下来,却听边上肖正则咳嗽一声,勉强压抑了自己的兴奋,让人先将佟进尧带下去好生招待。
将折子捏在手里,“景修宜,我看你这次怎么逃?”景承宇的脸上满是得意,“正则你说,是不是?”
肖正则却有些不安,他小声的说:“王爷莫要忘了,那时慕博衍的事。”
景承宇的笑容凝住了,被那个小子当枪使,结果还沾了一手的腥,让太子死死压住至今还没翻转身来,原本捏着的折子被扔到了桌上,“这次我不出头了,看他们狗咬狗先掉一嘴毛再说。”
肖正则将折子给佟进尧送回,说:“佟大人将东西收好,我家主子已经在想办法了,佟大人在府上暂且安心住下。”
佟进尧官场沉浮多年,又怎会不懂,他知道景承宇肯定是不牢靠了,他这个烫手的山芋只怕还要再找门路了。管家走后,他坐在那想,这条路不通,该怎么办呢?太子,念头刚起便摇摇脑袋,太子太过周正,底下跟着的也是一群之乎者也的迂腐之辈,只怕对他这个贪官佞臣国之蛀虫恨都来不及,又怎么出手相帮。
京里在御前说得上话的就那个几个,中兴王爷?不成,王爷是太子那边的,只怕也是行不通。景修宜毕竟是皇子,还是位颇有权势的皇子,建安帝子嗣本就不多,想要扳倒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刚才肖正则跟他说话的时候,似无意提到过数年前的李昭祸患,堂堂丞相因儿子的花边事就那么倒了。
佟进尧知道,肖正则的话是在提点他,若是景修宜的事天下皆知,只怕皇帝想要护短也没了一星点的立场。佟进尧将满京的大人想了个遍,最后他理出来三个人,御史大夫薛洛、大理寺卿江容和尚书令司空瑾。
三人之中,司空瑾朝中资历最老,在皇帝面前常常有言直谏,好几次气得皇帝差点把他给咔嚓了,结果还是忍了下来,让他在朝中站了那么多年,官拜尚书令,统领百官。薛洛与江容也都算是世家出身,朝中风评也不错,所处职位又都是邢狱典司之责,也算正气,只是分量不够,只怕不会起头。思前想后,佟进尧最终决定了,距大朝会还四五日,他将奏折抄写了十数份,找了几个小乞丐,给他们银子,让人按时间给他吩咐的那几位大人府上送去,确保那些有分量的人在朝会之前正好收到信息。然后他亲自去了司空府。
夜明星稀,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可司空瑾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雷击了,佟进尧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胆战心惊,等佟大人说完抹抹已经红肿的眼,他将整个事情弄明白过来,酷夏时节竟如同身堕冰窖。勾结北庭都尉、收受贿赂、纵容其贪墨,弄虚作假、私开银矿,官匪勾结草菅人命、卖官鬻爵贪赃枉法、国丧期内淫辱仕族子弟……随便拿出一条都够那三皇子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大了,饶是司空瑾这么个能在朝堂为谏言撞柱而去的人也有些发怵,可事情他知道了,按着老大人那忠正的性子不可能不管,他一方面安稳好佟进尧让他先在府上住下,另一边去将他说的,佟灵央血书中涉及的人事地点查探一番,佟进尧给他的那一些信件也都逐一确认真伪,如果过了两三日的细细查证,竟无半点虚言,司空瑾一生为国为君,以匡扶社稷为已任,如此的真相,怎么坐得住啊。
佟进尧本来认为司空大人那边会有所行动,但等了好几日都不见动静,他也就坐不住了,本就是带着鱼死网破之心来的,他犯的事也都是砍头的大罪,就没想着自己能留下这条老命,于是他等时间一到,便按着他原先的计划走。
这件事若是要捅出去,单凭司空瑾一已之力是不能成事的,稍有不慎,他一头磕死在大殿倒也简单了,若是无法一击即中,景修宜心狠手辣,只怕会牵连太广。夜里,在佟进尧偷溜出门之后,司空府来了好些人,都是司空瑾信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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