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素来沉默的另一位剑阁弟子穆归年忽然开口道:“这样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又怎能代替得了她?”
戴小山和徒有穷皆讶异,不曾想他竟对缠花仙子如此推崇。只是穆归年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言语,两人也问不出什么来。
陈伯衍心中记挂着未曾露面的小师叔,扫视一周,却没有看到天姥山的人。方才他们明明就走在后面,缘何还未到?
恰在此时,青姑惊喜的声音打断了陈伯衍的沉思,“师弟!”
师弟?陈伯衍回眸,就见方才还寻不见人的天姥山诸人正缓缓走来,而青姑惊喜的对象,是走在他们中间的一个俊朗青年。
青姑快步过去,“师弟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还有青崖大哥,好久不见!”
沈青崖温和地笑着,“许久不见,青姑都快长成个大姑娘了。”
“哪有,我还小哩。”大姑娘脸上害羞地浮起红霞,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正事,于是忙拉着师弟向已经愣住了的孤山师兄弟们见礼。
“这是师弟萧潇!”
萧潇潇洒拱手,“师弟见过诸位师兄,家师孟秀,代他老人家向诸位问好。”
“嗳?师弟?”徒有穷傻眼,孤山弟子均傻眼。陈伯衍亦沉默无言,只在心中连连发问:为何?
三年而已,他竟已有了两个弟子。
徒有穷不知为何,感觉此刻的大师兄有点可怕。他缩了缩脖子,目光扫到正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天姥山诸人。
为首的沈青崖温和有礼地向他们点头,却也并未与任何人多热络,兀自占据圆台一角,显得与世无争。
圆台另一角,是散修们的聚集地。
一个独眼少年混在人堆里,与同伴说着悄悄话,“师父,你为何要接二连三地把师兄师姐都送过去啊?我们一起行动不好么?”
师父倚阑干,语气轻慢,“我看你们大师兄不顺眼啊,气死他。”
“哦。”少年想起师父说过的往事,思忖片刻,道:“那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过去?”
“气人是要讲究过程的,要有章法,循序渐进。你以为周瑜是一次就被气死的吗?”师父语重心长。
少年恍然大悟,“徒弟懂了。”
师父拍拍徒弟的头,孺子可教。
至于这师父是谁呢?孟七七是也。
此时,王常林朗声道:“入口便在石像中,凡二十五岁及以下者皆可入内。秘境凶险,危机重重,望诸位修士能够通力合作,慷慨杀敌。准备好了吗?”
话音落下,修士们群情激动。王常林满意地扫了一眼,蓄着美髯的脸上随即也露出了一丝肃穆和郑重,“那么,请!”
鼓声又起,这次是激昂的战鼓,密集的鼓点激荡得人心潮澎湃。一个又一个修士紧握着长剑冲入石像的隐秘入口,光芒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一个与尘世完全不同的、充满着杀戮和机遇的世界,他们将在那里书写崭新的篇章,缔造新的传奇!
个屁!!!
这是王子灵被迫跟随王家的队伍向秘境开拔,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激动脸蛋时的真实心情。
“哗啦——”石像后没有宽阔的平地,而是冰冷的湖底。年轻修士们高涨的热情还没迎来秘籍的第一缕风,就被淋了个透。待他们一个个喘着气从湖水里爬上来,还来不及打量四周,便对上了正在湖边汲水的妖兽们铜铃般的大眼。
更糟糕的是,他们所有人都被分散了。因为这整个秘境湖泊遍布,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个。
冷风一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似铁甲。妖兽们低吼着打量陌生的来客,吼声呼唤着同伴,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他们才是无冕的王,不允许任何人进犯。
此时的修士们,方才明白王常林所说的“危机重重”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第一剑,刀光剑影在一个弹指间便遍布四野。
“啊啊啊啊啊!”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小修士从湖里冲出来,鼓起勇气一阵乱砍。迎面的一只妖兽被这毫无章法的攻击直接击杀,带着腥臭的暗红色血液溅在他脸上,还是热乎的。
他大口喘着气,眸中惊魂未定,握着剑的手却愈发地紧。余光瞥见同一个湖的同伴正被两只妖兽围攻,脚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冲过去。
王子灵此时觉得自己很倒霉,因为他的湖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慢慢地调整呼吸让自己漂浮在水面上,就是不上岸。
比起当一个被妖兽们撕碎了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死人少主,他宁愿当一个活着的怂包少主。
约莫半里之外的一片小湖泊旁,却是另一番场景。
古朴无华的环首刀顺着妖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刺入,刹那间洞穿头颅,而刀的主人利落地转身,拔刀再次结结实实地砍在旁边冲过来的另一只妖兽身上。
他的动作无一不简洁朴实,全程只有劈斩和刺击,却杀得妖兽连连败退。
此地有两人,另一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打法。
天青色的罗衣上还未沾一滴血,他手捏剑诀,剑上清辉暴涨,数十道流光飞剑爆射而出,呈扇面扫荡,打得四周妖兽哀叫连连。
两人各自为政,但都效率奇高。不消片刻,这片小小湖泊畔的妖兽便被斩杀殆尽。
陈伯衍收剑,看向那边的青年。他的头发散了,衣服脏了,可却神色自若,甚至这过分镇定的样子还有些邪气。
他抱着臂,迎上陈伯衍的目光,微微歪头挑眉,“看够了?”
“敢问阁下是?”陈伯衍不出意外并没有认出他,况且孟七七易了容。
孟七七挑眉:“在下无名无姓,绰号疯狗。”
专咬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
第5章 再相见
孟七七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跟陈伯衍面对面,秘境中那么多湖泊,他们俩偏偏凑在了一个湖里。
透过泛着微光的湖水,孟七七看到那件天青色的纱衣在水中荡漾,他的脸在模糊的光晕中仿佛变回了十几岁时青春年少的模样,冰冷的湖水因此而泛出一丝暖意。
只是湖面上的风依旧是冷的,孟七七杀了一阵,心中那些忽起的温情和戾气便都消散。
陈伯衍并未对“疯狗”这个别具一格的名字表露出任何异样,他的目光越过莽莽平原看向远处,妖兽们呼朋唤友的吼叫声连绵成一片,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成群涌来。
他抬头看天,刚刚还晴好的天空此时忽然阴云密布。若是下雨就麻烦了,秘境的雨水中混杂着暴虐的元力,会直接让战力折损一半。可遍布的湖泊让大地变得坑坑洼洼,裸露的地面上难以找到一片平整的绿地,都是乱草枯藤。
只有山谷间隐约可见的亭台楼阁,看来是个避雨以及商量对策的好地方。
陈伯衍道:“公子,暴雨即将来袭,你可先行前往山中屋舍避雨,斩妖不急于一时。”
“你不去?”
“在下还要去找师弟师妹,我们就此别过。”陈伯衍方才留意过这位“疯狗”,观其出手狠辣,修为不俗,一人独行应当没有关系。
可孟七七口头上与他告别,脚步却还跟着他。
陈伯衍并不是什么烂好人,该说的说过了,便不再管他。此时,前方忽然亮起一道剑光,那剑光笔直朝上,如一道飞剑直入云霄。
那是孤山剑阁惯用的联络方式,陈伯衍立刻改道前往。
施放信号的是小师弟徒有穷,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是一个人。相反的他传送到的这个湖很大,所以聚集的修士足有八人,这八人里有一个蕊珠宫的女修、两个王氏子弟、三个散修,还有一个北斗门中人。
但徒有穷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
放完信号后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妖兽的巢穴,那巢穴在湖边林子的一个小山洞里。因为洞口很小,每次有妖兽出来都是一只两只地往外跑,所以有人提议——守株待兔。
八个人,分别埋伏在洞口外,来一只杀一只,来一双杀一双。妖兽如果不是成群结队的话,战斗力并不怎么强,所以这提议听起来很让人心动。
但徒有穷看了看天,想起临行前大师兄叮嘱的话,不禁提醒道:“快下雨了,这儿的树木那么稀疏,肯定遮不了雨。妖兽沾了雨就会实力暴涨,而我们却会被削弱,如果它们一股脑儿地往外冲,恐怕……”
“我明白你的担忧。”名叫王子安的王氏子弟打断他的话,“但我们王家以前就曾用过这一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更何况此刻妖兽还没有开始暴动,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是等这场雨过,妖兽的实力都暴涨一截,变得愈发凶悍,再想动手就晚了。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我同意王兄的看法。”旁边一位散修抱着剑,道:“富贵险中求,一般而言妖兽巢穴中必定有好东西,错过可惜。”
散修大多喜欢冒险,他这一说,另外两个也纷纷点头。蕊珠宫的女修微微蹙眉,可念及蕊珠宫与王家交好,便也同意了。
北斗门的赵兴就更直白,“你昨夜可是击败了我蔡穆师兄,怎么今日一点儿胆子都没有?况且你不是发了信号出去,还怕什么?怕他们都不来救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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