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公主大声呼喊着让修士们迅速退出楼内,“诸位!快退出去!缠花楼肯定要塌了!”
经过一次大火之后的缠花楼,本就已经不牢固了。如今又遭遇一把大火,连朱砂梅都倒了,整个楼体更是摇摇欲坠。
此时妖兽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修士们纷纷往外跑。没有受伤的背起了同伴的尸体,还能行走的搀扶着断了腿的,颐和也从房里拉出了杨齐。
王常林也想往外跑,可大家都没有忘记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他是叛徒!”
“叛徒都该死!”
一声声诘责,将王常林牢牢地挡在门内。他想要解释,可怨恨已将他的心蛀得千疮百孔,慌乱盗走了他的城府,无论他表现得多无辜,他的眼神,都无法再说谎。
大家众口一词,认定他是个叛徒。
他是个叛徒。
他一定是个叛徒!
无数愤怒的修士不顾大火,又折返回来,举起刀剑势要将叛徒击杀。而堂堂王氏族长,费尽心机一心想要壮大家族获得无上荣光的王常林,至死也想不通,为何他会落到被愤怒的修士乱剑砍死的地步。
这其中有许多人,甚至是他从前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末流之辈。
顶楼的孟七七对此毫无感想,他的心中已有了别的较量。
“大师兄,你护住阵仪,暂且退开!”孟七七断喝一声,而后将环首刀甩出,又送出两枚淬毒飞刀封住屈平左右两路,逼得他不得不往上躲避。
薛满山相信自家小师弟的实力,二话不说立刻退开。
孟七七右脚跨出一步,抬头看向掠至上方的屈平,眸中露出一丝戏谑。
故人相见,送你一朵花!
剑尖舞,银莲现。
但这次的莲花,是朝上绽放的。
四十九片比以往更加凝实的花瓣舒展开来,化作飞剑,拖出绚丽的残影,朝着屈平爆射而去。
屈平瞳孔皱缩,余光瞥见刚刚孟七七踩出来的大洞,如火烧屁股般急掠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四十九剑削去了缠花楼的整个楼顶,阳光倾泻而下,飞扬的尘土和碎木扑簌簌地往下落,像下了一场别样的雨。
大火,却在底楼熊熊燃烧,迎着那雨,茁壮生长。
二者在半空相遇,火点燃了雨,雨就变成了火雨,壮观、瑰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还未来得及跑出缠花楼的修士们看呆了,已经跑到楼外的修士们亦透过那一扇扇雕花的格窗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微微张大了嘴巴。
莲华、四十九剑,那是孟七七!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注视着火雨,却没有人注意到在最初的烟尘中逃窜出来的屈平。
孟七七的四十九剑变得愈发厉害了,即便他已经逃得够快,可还是被飞剑波及,手臂上、腿上都添了无数伤口。
虽不致命,可鲜血在不断地往外流,若是继续被孟七七缠住,必死无疑。
屈平不敢托大,蹿出洞口的瞬间便摘下面具扔掉,而后趁着烟尘掩护,立刻逃离缠花楼。
孟七七紧追其后,速度同样不慢,只几步,便追到了屈平。
屈平站在檐角上,面对着孟七七,满身狼狈。
孟七七看着他,问:“你究竟是谁?你跟季月棠什么关系?”
屈平没有回答,他还带着人皮面具,不怕孟七七认出来。
可孟七七却忽然叫破了他的名字,“屈平?”
屈平微怔,而后又迅速恢复镇定,再度往后退了一步,说:“你能诓我一次,可诓不了我第二次。”
孟七七耸耸肩,遗憾说道:“那我只能杀了你。”
“好啊,你来。”屈平说。
孟七七眯起眼,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立刻提剑刺出。可是屈平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只是轻轻一跳,便从缠花楼跳下。
他所站的这一面,对着的恰好是莫愁湖。
屈平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入水面,激起浪花朵朵。
岸边的修士们喊着“抓人”,不乏有人跟着跳入水中,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未能找到屈平的半点踪影。
孟七七在高处看着,心知对方一定早早规划好了逃生路线,有人接应。或许水中也有一道裂缝,谁又知道呢。
可惜了。
“走吧,穷寇莫追。”薛满山从身后走过来。
孟七七点头,这便跟他离开,而就在两人离开之后,这座矗立于莫愁湖畔数百年的名楼,终于被火光吞噬,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有人喟叹、有人哀婉,受伤的躺了一地,许多人都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无法接受。
忽然,有人问道:“孟离呢?!”
无数人惊醒,“他怎么不见了?!”
“北斗门的人似乎都不见了!”
“他们跟白面具果然是一伙的!”
“……”
王常林已死,众人不会再去思考他是否无辜。孟离的逃脱却是最好的证据,他一定是白面具的同党,而他现在已经跑了。
颐和公主沉吟片刻,便下达命令全城捉拿。即便暂时抓不住他们,也要杜绝他们趁着消息还未散开之时,让缠花楼的悲剧再度上演。
这一次,是他们太轻敌了。
可祸不单行,一名雁翎卫急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粮仓走水了。
颐和倒吸一口冷气,早已脱力的身体差点没倒下去。她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怒道:“粮仓怎么会走水?!我在那里派了最多的人手,你们是怎么给我看的!”
雁翎卫面色铁青,却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
孟七七却在第一时间窥破了白面具的诡计,突袭缠花楼是假,火烧粮仓才是真。仔细算算,来到缠花楼的白面具似乎并不多,如果他们真的想杀大师兄,不可能只派那么一个高手。
粮仓,最重要的是粮仓。
一旦粮仓被毁,民心必然大乱!
颐和公主亦想到了此中关键,强打起精神抽调人手,火速赶往胶义街。
此时的胶义街,火光比缠花楼更盛。那可是成吨成吨的粮食,是今后不知多久的时间里,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口粮。
可是一把火,让胶义街的百姓们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无边无际的绝望似苦海,将你淹没,你的眼泪是苦的,心是苦的,连呼吸都是苦的。
一扇扇紧闭的门被打开了,无数的人无力地扶着门边跪下来,看着粮仓钱满地的尸体,和火光中被烧毁的粮食,痛哭抢地。
哭声练成了片,听起来竟比妖兽的嘶吼声还要响亮。
可是忽然,一瓢水泼了出来。
一个半大的少年,穿着破旧的衣裳,背上还有妖兽抓出的伤口,血肉模糊。火光照亮了他面黄肌瘦的小脸,他吃力地提着一个小木桶,飞快地从中舀出一瓢水,又泼了出去。
他在救火。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救火。
可是那么大的火,就凭他一瓢水、又一瓢水,有用吗?他甚至都无法把整个木桶拎起来泼出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悲壮得有些可笑。
第204章 战金陵(六)
“你们快来救火啊!”
“咳、咳……快来啊!”
被烟熏坏了的稚嫩嗓音, 夹杂着忽起忽落的咳嗽声, 回荡在胶衣街上。可也许是那火光太盛,太热了, 以至于这些呐喊在传递出去的刹那, 便被燃烧殆尽。
谁都知道要救火, 可是火太大了!
救下这一场火,救下这些粮草, 这本就不是他们能办到的事情。他们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地跑到这里,希望能从这里找到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这一把火, 彻底把他们的心肝都点燃了。
燃烧的心肝在火中变成了黑色, 他们都像被烧焦了,动不了了。
“你快回来!”有人在大喊着。
更有人冲出去,欲将那个固执地想要灭火的少年拉回来。可是忽然,前面的粮仓垮塌了, 垮塌时形成的风又将火光推向了更广、更高的地方。
热浪扑面而来, 一下子将那少年和胶衣街无数的百姓隔离开来。
凄厉的惨叫声冲破火光传来。
“快回来!”人们焦急地呼喊着, 谁都不愿意看到那个少年被火光吞噬。因为如果他死了,那、那他们的最后一点抗争,就好似随着希望一起消失殆尽了。
他们是彻底的失败者,命运正扼着他们的喉咙,将他们往那火光里推。
忽然,火光的边缘处的一面院墙上, 也就是胶义街的北面,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修士。他背对着众人,腰悬长剑,看他身形,应也是个半大少年。
可他无疑成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人们大声呼喊起来,“仙君、义士!请您救救那个孩子,救救我们!”
“仙君!请您救救我们!”
“仙君!”
一声声呼喊,情真意切。
可是当那个少年修士转过身来时,所有人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涨得他们满脸通红。
因为那回过头来的脸上,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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