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刀客被灰袍老者打倒在地,身体擦着水洼滑出好几步,衣裳也割破了,嘴角和胳膊都流出血来。
“咳、咳……”老刀客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伸手抓住滑出去的刀,拄着刀再度站起,而后,继续朝灰袍老者杀去。
“铛!”刀剑相击,两人再不说话,手中的比拼却愈发凶狠。那是完全不留余地的厮杀,可尽管灰袍老者并不动用元力,老刀客也打得十分吃力。
他喘着粗气,花白的头发都耷拉下来贴在两鬓,一双枯槁的手上已经长出了斑点,昭示着年华的逝去。
雨,还在下着。
他渐渐看不清楚眼前的风景,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脚边渗入石板缝隙,冰凉的风,逐渐带走了他的体温。
“砰!”老刀客再次被砸倒在客栈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孟七七看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地,眉头微蹙,却忍住了没有上前。他看到老刀客还在动,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灰袍老者气势汹汹地走到他身边,他背对着孟七七,所以孟七七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浓浓的愤恨,与不甘。
“你站起来啊,你以为死了就能赎清你的罪了吗?你以为你悄悄安顿那些兄弟的家眷,以为你为他们付出了,就能够安心去死吗?!”
雨点拍打在老刀客的脸上,他动了动,浑浑噩噩中又想起了年轻时的光景。于是他又站了起来,一只手握不住刀,就两只手。
“啊啊啊啊!”他一刀劈向灰袍老者,目光坚决。
被打倒,再继续站起来。
他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眼前站着的好像不再是他的兄弟,而是曾经的自己。打败他,他就能获得新生。
然而一刀又一刀,他不断的失败,不断地摔倒。
他看到年华逝去,六十年一晃而过,地上的水洼里倒映着他苍老的脸。
“站起来。”灰袍老者沙哑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你为什么不能再拼一下?”
“咳……”于是老刀客又爬起来,甩掉脸上沾着的血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定定地看着对方。
他们之间隔了千滴万滴的雨,隔了几十条人命、六十年光阴,但是此刻,却又好似回到了从前。
曾经志趣相投的战友,鲜衣怒马的少年,仿佛又回来了。
“啪!”老刀客一脚重重地踏在雨中,双手持刀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斩开风雨,向前方劈去。
灰袍老者亦毫无保留地一剑刺出,刀剑交错的刹那,银亮的剑尖刺破雨滴,钉入对方的胸膛。
汩汩地鲜血流下来了,夜雨让它失去了原有的张扬的色彩,却没有泯灭它原来的温度。
一切尘埃落定,灰袍老者拔出剑,独自站在雨中,像做了一场终于醒来的梦。梦中有少年,有血海,可最终,梦还是醒了。
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眶,末了,他弯腰将老刀客的尸体背起,沉默地转身离开。
孟七七却在这时叫住他,他站在陈伯衍打开的伞下,问:“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灰袍老者转身看着他,却并未答话。
孟七七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您姓唐。我猜,您叫唐察,对不对?”
唐察深深地打量他一眼:“是我。”
孟七七笑了,此时陈伯衍忽然抬头望了一眼,道:“来了。”
“来得正好。”孟七七抽出环首刀,观战之后他心中刀意正盛,正是杀人的好时候。老刀客说的没错,活要活得有章法。
所以孟七七绝对不会像他曾经一样临阵退缩,他的身边有所有他在乎的人,他无所畏惧。
下一瞬,撑开的油纸伞被高高抛起。
攻击,自八方来。刀剑,自伞下出。
第120章 夜之杀
杀!
白色的身影如陨星坠落, 一脚踏在屋顶上, 黑色瓦片齐齐崩碎,化作碎石穿空。碎石穿透雨幕, 速度极快, 然而比它们更快的是刀。
锋利的刀刃闪电般割破喉咙, 鲜血喷涌的刹那,那刀已经快速抽离, 旋转着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那个方向有更多的敌人, 他们身着黑衣,妄图在雨夜中隐匿踪迹。然而雨夜是公平的, 漆黑的夜幕中,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一柄飞旋而来的刀。
刀的主人呢?
“小……”提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那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在他们眼前出现,准确地抓住刀柄。足尖在瓦片轻点的刹那,白色的衣摆荡漾开来,刀尖瞬间割过三人的咽喉。
干脆、利落。
死去的人还来不及倒下, 下一瞬, 他单手撑着其中一人的肩头, 一个利落地空翻越过去,被血水染红的鞋底重重踢在第四人的后心。
想逃跑?
那人被一脚从屋顶上踹下来,仰面砸在地上,整个人都被砸得弹起。骨头断裂的声音盖过了雨声,他痛苦地仰着头,瞳孔中却有一抹白色在迅速放大。
“噗!”刀尖碾碎喉结, 穿透喉咙直刺入地面。
鲜血迅速铺陈开来,死亡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那人惊恐、不甘地瞪着眼睛,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眼里,只看到了这场泼天大雨里,孟七七无情的双眼。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从猎杀,到被猎杀,身份转换快得像是过家家。
现在是子时三刻,夜已过半。
客栈的房间里,沈青崖为蔡东家布下足足三层结界,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提剑出门。然而就在他跨出客栈大门的刹那,一股强劲的元力波动从北面袭来,更有一道元力飞剑,破空而来。
沈青崖立刻拔剑,“锵”的一声,鹿鸣剑迅速将之斩落。飞剑崩裂,又化作天地元气爆炸开来。
但沈青崖早有预料,左手掐着剑诀一掌拍在鹿鸣剑上,无形的屏障立刻张开,将整个大门包裹在内。
屏障外,风雨如晦。
屏障内,祥和宁静。
沈青崖微微蹙眉,温和的面容也染上夜的肃杀。忽然,接连不断的元力飞剑朝这边袭来,如密集的箭雨般坠落。
糟糕,刚才的这层屏障根本挡不住。
沈青崖不作迟疑,身影如风立刻掠至屋顶,赶在剑雨来临前从须弥戒中召出他的琴。
“铮!”取琴、盘坐一气呵成,第一道琴音响起时,打头的一把元力飞剑已然掠至沈青崖头顶,只差毫厘便可刺入。千钧一发之际,那把剑停了下来,所有的剑都停了下来。
它们在嗡鸣着,不甘地挣扎着,向前、继续向前!
然而沈青崖抚琴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道道肃杀的琴音割裂雨幕,在主人的催促下,化作利刃将敌人碾碎。
“咔。”沈青崖头顶的那把元力飞剑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而后,崩裂成无数碎片。有一便有二,以沈青崖为中心,无数袭向客栈的剑依次碎裂。
爆裂的剑,愈发急促的琴音,如一曲战歌,激烈昂扬。
客栈中的修士们早早便被异响吵醒,一个个房间的烛火渐次亮起,但当他们窥见外面的情形时,却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一个都不敢贸然出去。
此时所有的攻击都往沈青崖去了,敌人的目标是孟七七三人,这毋庸置疑。
“看那边!”一道惊呼打破僵局。
只见雨幕中,一道模糊的白影从远处急掠而来,却又在距离不远处忽然急停转身。转身之后,长剑扬起,氤氲着光华的一剑划破夜空,那瞬间暴涨的元力看得人心惊肉跳。
那一剑,是对准了天上放的。
一朵在黑夜中格外惹眼的,仿佛氤氲着月华的银色莲花,在半空中悄然绽放。
惊愕在众人眼中扩散,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朵莲花盛放,化成四十九道小剑向四周散射。即便隔了一定的距离,他们也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力。
几个参与过叩仙大会的年轻修士更是明显察觉到——孟七七的莲华,似乎比在金陵城时厉害多了!
可是孟七七这一招为何往天上去?是为了不伤及无辜么?
“轰——”莲华炸开,骤然亮起的光芒让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那边的情形。好几个黑衣人,此时就在空中,那些人都是修士,货真价实的修士!
恰在此时,一道悠扬的琴音忽然越过长长的距离,传至莲华爆炸处。一道之后又是一道,与方才的肃杀不同,它像是和煦的春风,又像是一张网,将所有暴虐的元力都拦在屋顶之上。
屋顶之下,尚有无辜者安睡。
孟七七微微喘着气,目光遥望了沈青崖一眼,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忽地,背后寒芒乍现,孟七七在身前的水洼中看出端倪,左手环首刀立刻后刺,与此同时右手持剑猛地向上横档。
“铛!”两剑相击。
上面、背后,都有敌人。
“去死吧!”上面那黑衣人一击被阻,却并不后退。周身元力尽数涌向手中长剑,继续向孟七七压去。
这压力太大了,头顶的攻击原本便是最不好挡的,如此重击之下,秀剑不由被压低几寸。孟七七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而背后的偷袭者,就在此时再度提剑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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