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不欲伤员争长短,可陈伯衍当时的语气实在太欠揍了,那是对他疯狗的侮辱。
于是他用尽毕生力气,把陈伯衍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跟柴房配一对。
好在他们的霉运并未持续到第二天,护院的领队吴真把他们放了出来,虽然他后来对他们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真心规劝,大意是——年轻人干点什么正事不好,别学人家鸡鸣狗盗。
孟七七冤枉,天底下就没有比他更冤的人了。
可吴真确实是个好人,不光没有把他们扭送到官府,一番教育后,还把他们放了。
孟七七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皮肤黝黑却正直良善的大汉,当楼里的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围观三个“采花大盗”,笑得他面红耳赤的时候,就是这个吴真拍着他肩膀说——我相信你没撒谎,男子汉志在四方,不必在乎这点小事。
规劝是真的,相信他也是真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可孟七七还是记了很多年。
“吴大哥是个好人。”沈青崖与孟七七深有同感。当年他们与吴真算是因误会而结缘,后来又见过几次,听其他人说——吴真之所以留在天香楼当个护院,是因为他喜欢楼里的一位姑娘,等攒够了钱就把人赎出去。
只是天香楼可是神京最有名的青楼,想要为这里的姑娘赎身,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孟七七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有没有攒够钱,若没有,他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忙。
不一会儿,烧素鹅来了,小二的带着回信也来了。
“二位公子,我帮你们打听过了,那个吴真两年前就走了。”小二答道。
“他一个人走的?”孟七七追问。
“不是。”小二摇头,说来也唏嘘,道:“他带着楼里一个姑娘一起走了,说是离开神京去别处谋生。公子你现在找他,定是找不到了。”
闻言,孟七七与沈青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意。可赎身需要那么大一笔钱,这让孟七七仍忍不住心存疑虑,便叫小二尽可能把事情细细道来。
小二便把方才打听到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原来那吴真确实没攒够钱,眼见两人一年年老去,日日相见却不能相守,于是三年前,吴真干脆出去另谋生路。
吴真出去了整整一年,杳无音讯。楼里的人都劝那姑娘别再等了,怕是这人一走,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姑娘年纪不小,眼瞅着快要人老珠黄,多接几个客人为后半辈子攒钱才是正理。姑娘不听,过了一段苦日子。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一年时间刚过,吴真就回来了,带回来一大笔钱,风风光光地把人带走了。
“大家都说惠笙姑娘跟着她男人过好日子去了,她身子不大好,所以据说他们坐着大船去了南方。春暖花开的地方,这会儿肯定连孩子都有了,好着呢。”小二思忖着孟七七两人的态度,猜测他们应该与吴真有旧,便可劲地拣着好话说。
孟七七听罢,赏了小二一点碎银子。
小二欢欢喜喜地跑了,陈大公子终于来了。
孟七七刷一声打开折扇掩着嘴似笑非笑,一点儿都没压低嗓音地跟沈青崖说道:“你猜颐和公主怎么没留他住一晚?”
沈青崖:“……”
别拉我一起下水。
陈伯衍听得一清二楚,哪能不知道孟七七是故意的,可他此时更在乎鬼罗罗跟他说的话。
什么孟七七腰上有颗痣。
什么孟七七在关外的时候艳福不浅,平城城主都对他青眼有加。
他听懂了吗?
懂了,鬼罗罗唯恐天下不乱,人人得而诛之。
至于孟七七……
陈伯衍走到孟七七身边,无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沉着冷静地说道:“小师叔,我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证。”
孟七七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去看沈青崖。
沈青崖在吃烧素鹅,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
“等等。”孟七七挑眉。
陈伯衍微微一笑,转头对路过的小二道:“给我准备一间房间。”
第91章 乱象生
沈青崖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半烧素鹅, 楼上的两位也没有把事情谈完。小二看着沈青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最后老鸨出马,沈青崖不得不瞎点了一位姑娘来陪酒。
姑娘年纪不大, 名叫绿柳, 羞涩可人。楼里多少姑娘从刚才就盯着沈青崖这一桌呢, 年纪轻轻、英俊潇洒还出手阔绰,谁都想招待的客人, 偏偏落在了她头上。
可她坐了半天, 愈发觉得不对味。
这沈公子也太客气了,客气得把剩下半盆烧素娥都给了她。两人隔着一张桌子, 谁也碰不到谁, 甭说亲热, 连句悄悄话都说不了。
绿柳不是没见过假清高的客人,于是便假借倒酒之名,欲往沈青崖身边凑一凑。结果,沈青崖不知从哪里神奇地拿出了一个另一个酒壶, 自己给自己满上。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沈青崖温和又歉然地笑着, 敬了绿柳一杯酒。
绿柳稍有些愣怔, 沈青崖地推拒之意很明显,但又给了她从未得到过的尊重,这让她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柔情来。她不再试图靠近沈青崖,安静地在一旁陪着。
另一边,孟七七与陈伯衍继续在房中僵持不下。
两人在……斗器。
老办法,僵持不下, 干脆打架。
然而到现在,这场由孟七七发起的斗器,最终演变成了陈伯衍的无妄追着孟七七的秀剑玩捉迷藏。
无妄乃是天赐名剑,与陈伯衍心念相通,极具灵气。在金陵时,无妄剑一身强悍剑意,冷若冰霜,见了谁不是直接碾压。
可现在呢?
追在秀剑屁股后头跑,它也不打,跟一块牛皮糖似的。
“怎么回事?逗我?”孟七七气死。
陈伯衍平白背了一口大锅,很冤枉,解释道:“小师叔的本命剑似乎……对无妄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这什么破解释?孟七七能信吗,信他才有鬼,“闭嘴,你不让它追,它还能自己追不成?!”
反了天了。
陈伯衍更无奈了,道:“无妄不是普通的剑,它一直在觉醒。”
孟七七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立刻正色道:“你说它一直在觉醒?”
“对。”陈伯衍坦然相告:“七年前无妄觉醒之后,它就一直在缓慢地发生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很小,我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但叩仙大会之后,无妄受到外界刺激后的反应越来越频繁。它的灵智,似乎在不断地增长。”
这可真是个惊天秘闻,陈家千百年来出了好几个天生剑体,还从未听说过有哪把剑能诞生出自己的灵智的。灵智提升到一定程度便能诞生剑灵,虽然传说中确实有这样的存在,可时至今日,也早已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孟七七挑眉,道:“大师侄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刺激?”
话音落下,无妄咻地一下从孟七七面前飞过,灵巧至极。
孟七七动都没动,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看着陈伯衍,道:“还不把你的狗崽子收起来,你想让我削它一顿吗?”
“狗崽子?”
“无妄读快一点,不就是汪吗,不是狗崽子能是什么?”孟七七没好气。
话音落下,无妄悬停在陈伯衍手边,抖了抖。
陈伯衍感受到无妄此刻的心情,竟发现它在开心而不是气愤。他无话可说,只好把无妄给收了起来。
孟七七丝毫不知道这一主一剑的心思,见陈伯衍把无妄收起,他也收了玩闹心思,道:“无妄对我反应那么大,或许是因为当时觉醒时,我就在旁边?”
它把我当爹了?
这个惊悚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把孟七七吓得连忙摇头,把这年头驱逐出去。
陈伯衍便道:“有可能。”
孟七七斩钉截铁:“有什么可能,谁要当爹了!”
陈伯衍:“???”
小师叔又偷偷背着我做了什么?
孟七七沉下脸来,“说正事。”
陈伯衍:“……鬼罗罗。”
孟七七:“……”
陈伯衍:“痣。”
孟七七抄起枕头就往陈伯衍身上丢,他可忍不了了,谁忍谁是龟孙。
“你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腰上有痣吗?因为鬼罗罗从小脑子被驴踢过,他就喜欢干偷鸡摸狗、听人墙角的事儿。然后偏偏有个陈大公子,在人家的地盘上,还不忘干那等下流之事,老子真是瞎了眼碰上你们这几个王八蛋。”
若孟七七的眼神可以杀人,陈伯衍大概已经死了一万遍。
陈伯衍未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一时无言。事儿,是他做的,可他完全想不起来,也挺憋屈。
若是从前的陈芳君,必压着孟七七再做一次。不管孟七七的话是真是假,罪名总要坐实了。
可失了忆的陈芳君,只能望孟兴叹,因为孟七七分明一幅你再碰我一根手指头,老子剁了你喂狗的神情。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孟七七端着小师叔的架子,谁的面子都不买,谁来咬谁。蓦地,他勾起嘴角,唇边又露出一丝坏笑,问:“你说鬼罗罗那厮现在会不会就在外面听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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