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榕垂眸,手掌就搁在他的掌心里,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一个男的在一起,之前约好一起出去历练,也只是当好朋友看待而已。
“先不想那么多了,你要休息好才行。”李逸尘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也只是失落了一瞬,随即轻声解释,“刚才是我的自私,你不想接受也没关系,我同样会照顾你,直到你全部好了,到时候我不阻止你的去留,好吗?”
李逸尘帮他换了衣服,端来温水让他喝了几口,“你坐一会儿,我去吩咐厨房给你煮点粥。”
李逸尘出去后,苏榕靠坐在床头,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没有让他等多久,李逸尘很快就端了一碗熬的很糯的粥走进来。
苏榕吃不下东西的症状没有减缓,他只吃了几口就偏头不愿意再吃了。李逸尘看着偏头在他怀里逃避喝粥的人,有些无奈地笑了,这几天苏榕似乎是习惯了,遇到不想做的事,不想喝药不想喝粥的时候,就会埋头在他的怀里。
“小榕,再喝几口好吗?”李逸尘伸手摸着他的后颈,声音轻轻的,“你现在不吃点东西怎么养好伤?”
苏榕没理他,只是一味地埋头在他怀里,做着掩耳盗铃的事情,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吃了。李逸尘不会逼他的,这他知道。
“那就多喝一口?”李逸尘低头,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唇角挂着笑,很耐心地哄他。
“算了,明天再喝。”李逸尘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苏榕现在开口说不了话,他不想理你,完全可以安静地发呆一天。
可是苏榕却忽然张开嘴,原本嫣红的唇瓣早已没有血色,还有些干裂,因为他连水都不想喝,每天都是李逸尘哄着才勉强喝进去一点。这样下去,不用等伤好,他可能自己就可以把自己饿死渴死。
“是嗓子难受吗?那我再喂一小口,我们就休息好不好?”李逸尘有些欣喜,把勺子放到嘴边吹了吹,像喂孩子一样放到他口中。今天已经是苏榕第二次主动了,哪怕是动动手动动嘴,也已经很难得了。
苏榕眨了一下眼睛,顺从地把粥喝了。但是这次他听话了许多,喝了一口后又主动张开嘴。
他想,就这样吧,等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再死吧。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是活,太艰难了。
回到华山剑宗之后,封烈也知道他们的情况,既然是自己儿子和徒弟都想救的人,他就让李逸尘不用忙着宗门里的事,先好好照顾人。
“苏榕,我先给你换药,一会儿看看嗓子。”成熙把一些瓶瓶罐罐拿出来,走过去掀开他的被子。
回来半个月了,苏榕除了李逸尘的房间,哪里也没有去过,有时候连坐都不愿意坐起来,只是过分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李逸尘进来叫他。
现在是寒冬,可是房间里有暖炉,倒也不冷,为了伤口方便,苏榕只穿了一件里衣。
“腹部的伤口快愈合了,还疼吗?”成熙说道,一边换药一边看着他的脸色。这一剑直接废了他的丹田,就算愈合,以后可能也需要多注意,身体不比从前。
疼,而且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了。苏榕皱了皱好看的眉,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正说着,李逸尘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两碗东西,他看见成熙笑了笑:“小榕的身体怎么样了?”
“伤口正在愈合,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成熙说道,“嗓子还需要再看看。”
李逸尘把东西放到旁边的矮桌上,这段时间为了照顾苏榕,房间里配备了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他坐到床边把苏榕横抱在腿上,而苏榕似乎也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伸出手环着他的脖子,只是表情微微有点委屈,在他颈间蹭了蹭。
“疼了?”李逸尘轻轻笑了,搂着他的腰,“换药本来就有点疼,小榕已经很乖了,把嘴巴张开,然后小熙看看好吗?”
照顾一个不吃不喝,不会说话,甚至于受伤颇重的伤者,李逸尘简直是耐心十足,每天都变着法子哄他吃饭吃药,也从来没有冷过脸,表现出不耐烦。
苏榕张开嘴巴,忍受苦涩的药水在口腔里肆虐,可是捏着他下巴的手的主人却一直在哄他,让他把挣扎忍下了,只是越发消瘦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苏榕,你试试能不能发出声音?”成熙说道,嗓子其实好了很多了,如果还不能开口,只能是心理问题了。
“小榕,来,啊一声。”李逸尘微笑看着他,可是苏榕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有些着急,眼眶都红了。
“别急别急。”李逸尘吻了吻他的额头,安抚了他的情绪,“我们不急,嗓子还没好全,不能发声是正常的。”
苏榕攀着他的脖子,看到他温柔的侧颜,轻轻的“啊”了一声。
虽然很小声,可是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成熙笑道:“那就是没事了,多练练就好了,我先出去了。”
李逸尘看着他,唇角弧度扩大,用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忍住肆丨虐的欲丨望,慢慢凑近他的唇瓣,轻轻吐气:“小榕,我想亲你,可以吗?”
苏榕很瘦了,完全找不见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坐在李逸尘腿上,就跟个少年一样,听到这里,短促的“啊”还没过去,就被堵住了唇瓣。
原来跟男人接吻是这样的,霸道又温柔,仿佛要把他拆吞入腹的感觉。苏榕微微仰起头,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可是今天却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润。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声,封彦一身白衣站在门口,他手上拿着一瓶药,看样子是来送药的,动作迅速地转身:“师兄配的药放这里了,治疗内伤的。”然后就走了,还很贴心地关上门。
李逸尘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被关上了,看到怀里人嘴唇泛着水光、眼神有点慌张的样子,又低头在那里含了一下。“只是这样,会不舒服吗?”
苏榕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微微垂下头,又轻轻摇头。没有不舒服的,这个人一直恪守礼仪,就算是给他换衣服洗澡,也从来不会做暧昧的动作,可是又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只是一个吻而已,他反而有点欣喜。
“那小榕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李逸尘抬起他的下巴,注视着那双好看的星眸,看他身体一瞬间僵硬,又轻声道,“我陪在小榕身边,我们出去走走不好吗?”
苏榕不想自己这副样子给别人看见,他执拗地把头埋进李逸尘的怀里。李逸尘摸着他单薄的脊背,里衣下已经全是骨头,跟以前那个笑得张扬,活的骄傲的少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们不出去了,先把药喝了好吗?”李逸尘就算单手抱着他也很轻松,伸手舀起药送到他嘴边。
一个喂一个喝,李逸尘很有耐心地哄他喝完了药和半碗粥,比起刚开始那段时间苏榕不吃不喝的行为已经好了很多。
三个月后,华山剑宗的少宗主举办了独一无二的婚礼,华山上一时热闹非凡,李逸尘作为封烈的大徒弟,自然也忙得很。而且封烈准备等儿子大婚后,就去四处云游,宗门里很多杂事琐事,李逸尘也要处理。
封彦他们举行婚礼那天,是苏榕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出门,他不愿意见人,只远远站在那里,看到远处两个红衣似火的人,李逸尘陪在他旁边。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事情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早上,李逸尘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还搂着他的腰在安睡,脑袋就搁在他的肩窩里,皮肤因为太久没见阳光而变得苍白。苏榕身上的伤基本好全了,可是苏榕还是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常常一个人发呆。
“逸尘。”李逸尘一动,就吵醒了怀里的人,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声音轻轻的,像只小奶猫在轻呼。
“嗯,吵到你了?”李逸尘习惯性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看着那个慢慢睁开眼睛的人,眼里满满都是温情和爱意,“小榕,今天出去晒太阳好吗?”
苏榕眨了眨眸子,“不去、行不、行?”他只跟李逸尘一个人说话,并且不爱开口,很多时候都是一两个字,所以现在说的有点磕磕巴巴。
“就一小会儿?”李逸尘看着他,握着他纤细的手腕放在唇上,“我陪你走,要是累了我们就回来。”
“嗯。”苏榕看着他溢满笑意的眸子,没有再反对。
“你太瘦了。”李逸尘给他换衣服,怀里的人骨头都有点硌手,他低头吻着苏榕的头顶,“这样子都要被风吹走了。”
苏榕伸手攀着他的脖子,“你、不会、捉回来吗?”
“会,哪怕是碧落黄泉,我也会把你找回来。”李逸尘去吻他的唇,“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忘了以前,好好活着。”
苏榕闭着眼睛慢慢回应他,心想,他找到那个活下去的理由了。